改造世界語文教育,重鑄當代人類文明—— 王財貴教授
今年二月十四日,美國世界日報頭版引康特拉斯達時報十三日的一則報導,標題為「高中學中文,全美大熱門」,其中雲:「繼法文與西班牙文之後,中文在美國高中已逐漸成為流行課程,大學理事會計畫在二00七年實施中文課程的大學先修課,已有二千四百所學校表示有意增設該課程(而選擇義大利文或日文的只有四百所)」。到了三月二十九日,該報美西華人版,又有題為「中文打進美國外語教學主流」的新聞,大意是:「三藩市出現了推動中文教學進入公立學校的官方組織,美國國防部宣佈了一項稱為『K16旗艦』的計畫」,計畫的起因是:「國家安全單位認為中文對美國今日與未來,已無可避免地成為最重要的外語之一」,而「熟悉中文及中國人情社會的可用之才過少」,所以「政府決定自行『從根』培養」。「要從幼稚園起建立完整的中文教學體系,一路由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間的十六年中,一條鞭式的中文教學課程」。其目的在培養對中國文化及中文語言都熟練的學生,以為美國國家安全工作服務」。
這類的新聞是愈來愈多了,我們從中深切地領受到美國人心思之靈活,眼光之長遠,並且也似乎感覺到美國政府維持其世界主導的用心。中文和中國文化之重要性日漸顯著,已經快要影響到「國家安全」的地步了。而且這應不只是美國一國之所見,乃是整個西方各國共同會考慮的事。不過,我懷疑西方人是否憑這些見識和努力,就能把中文學好。即如美國,其政府部門及教育學者都公然承認,其國民連自己母語(英文)程度,普遍來說,是不令人滿意的。她們能另外學好與其母語模式相異甚遠的中文嗎?
西方人能學好中文嗎?
進一步說:就連現代的中國人,包括臺灣和大陸,其中文也都是不及格的(以大略能讀經、史、子、集,為及格),而且其程度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往下掉,(海外華僑,更不堪聞問)。所以縱使美國人花大把時間,勉強學到像臺灣和大陸國民的中文程度,也不算得是什麼成就,除非他們學得比中國人還好。但,美國教育能讓美國學生把中文學得比中國人好嗎?
中國人的中文之所以日漸頹靡,原來是受美國影響的。一百年前,美國的教育專家興起一種一切以「科技」為標準的定見,在「生活即教育,教育即生活」的名號下,發明了用教科技的方法來教語文的「新招」──即從簡單的、生活的口語教起。這種教學觀念,明明違反了人類習得語文的天性,也違反她們的祖先──英國的「紳士教育」。但美國專家卻用種種的「實驗研究」,自證其是,守之彌堅,讓她們的孩子從六歲開始,在語文學習的關鍵之六年裡,一再反復地學習三歲小孩已能操作的「口語英文」。到了十三歲,就把學生一生的英文能力耽誤了。而中國人從五四時代起,一味地學美國,別的東西或許沒學好,卻偏偏把美國的這種語文教學法學得最為澈底,也讓中國自小學起專學小貓小狗的「國語白話」,終於也把中國人的語文教壞了。
現在,如果美國人教中文的方法不改善,還是沿用中國人學自美國失敗的這一套,則成功的希望是很渺茫的。九十年了,中國學美國,誤了中國;現在,美國如果又學中國,豈不反誤了自己,真是一報還一報了!我誠摯地希望美國人不要再走錯誤的老路!只要美國把語文教育的觀念轉向了,依照百年來的慣例,臺灣和大陸沒有不跟著轉向的道理,所謂「禮失而求諸野」,這對中國人來說,未始不是好事。但,在此中西局勢轉換之交,誰能較先把握到了語文學習的正途,誰就能較能及早培養領袖世界之人才,為國者不可不深思熟策呀!
學好語文的三個關鍵原則
其實,如果能把握教育的原理,西方人真要把中文以及中國文化學好,是很可能的。當然,如果中國人要把自己的語文學好,又把西方的語文也學好,其道理也是一樣的。每個民族都要把自己的傳統的優良一面承繼下來,然後擴充吸收其它民族文化,這乃是人類千古以來共同的宿願,更是今日世界局勢所逼出的命運。不過,在這時間點上,我想把英國羅素在五四時代來到中國,向中國人說的話,轉說給西方人聽。羅素曾苦勸中國人:「我希望中國人不要為了學西方,把自己的傳統全部丟掉。西方文化也有其不足,將來必會展現出來,那時西方也有必須向你們中國學習的地方。」我現在把這些話傳回去,不是憂慮西方人會像中國人那麼瘋狂地打倒自己的傳統來專學中國(世界上很少會有人像百年來的中國人這麼笨,這麼沒有志氣),但,也難免要希望西方人務必先把自己祖先的所謂西方文化繼承下來,再來用心于中國文化,才好。有的人或許會擔心,這樣「上下五千年,東西數萬里」,如何得了?當然,如果依照現行的教育模式,是不太可能的,但如善於把握語文教學的原理,則不只是可能,而且還是相當容易的,因為這本是人性內在要求之所在,也是人類基本學習能力之所涵。至於何謂語文教學原理?又,如何把握呢?
我最近兩三年的演講,大都圍繞在教育的三個基本原則的分析。認為:一切教育,如果連這三個基本問題都沒處理好,則其教學成效必定堪虞。這三個基本原則應用到語文教學上,更見其理論的必要性和效應的顯明性。分述如下:
0~13歲是語文學習的關鍵期
第一、教育的時機要把握。人之生命,在時間中順流而走,亦即,生命是在時間中成長,能力在時間中累積。時間是一去不復返的,生命亦不可再重演。而人類有某些基本能力,是必須在生命的初期就要完成的,即是所謂「學習的關鍵期」,錯過時機而,基本能力虛弱,將造成各種學習的障礙,往往終身補救不及。眾所公認,語文的能力,是人生首要的基本能力。而語文的學習,又是最具「關鍵期色彩」的一項,即,必須在十三歲之前奠定一生的基礎。在此之前,是很容易將語文學到高層能力的,學到了,就一生都到了;學不到,則可能一生都遺憾。所以,教育中的語文一項,是最須把握時機的,幾乎可以說愈早愈好。連心理學家都驚訝於:為什麼一個嬰兒,在懵懵懂懂的三歲之內,就可以輕易地把本族母語學好(所謂「母語」可以是一種,可以是兩種,乃至多種),因為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解說這種現象,特別稱之為:「語言天賦」。人人都有不可思議,不用努力,即可收效的「語言天賦」,人類仗此天賦,不只學會母語的一切技能,作為基本溝通的工具。還因為習得了語言,而增進了各項學習智慧的發展。進一步,有文字的民族,其子女也一兩歲就可以開始學文字,經過三五年的學習,即可操作其日常的文字。而且如同語言之學習,若環境中有多種文字,他就順理成章地學會多種文字,可見人類語文天賦之無限。但完全的語言天賦,只保留到三歲,並隨著年齡之愈長愈弱化,以至於十三歲,幾乎等於零。所以若超過十三歲,還想學新的語文,必須完全靠「人為」的努力,以「人為」之力要達成「天賦」之功,那就難了。所以學本族母語母文,務必要在十三歲之前學好。同理,要學外族語文,當然也是愈早愈好,這是不用諍辯的人生規律。現在,美國人要學中文,想到要從幼稚園開始,似乎已經稍微地把握到了這一點。比照起臺灣學者勸阻幼兒學英文的作法,美國人的教育觀念之活潑,是很令人敬畏的。
不可太早學外文?
據知,臺灣某些學者之所以強調孩子不可乙太早學外文,大概有兩種說法:一種是出於對兒童「學習能力」的考慮,他們或者以為學語文要用到「理解類化」的能力(尤其是文法教學),所以等到十三歲以上才學會更好;或者以為兒童時間有限,既要學中文,又要學西文,恐怕照顧不及。其實,這是因為他們對兒童的語文能力信心不足所致,他們是用成人學語文的感受去低估了兒童的能力。他們自己學得很辛苦,也誤以為兒童會學得很辛苦。這是違反人類共同經驗的象牙塔里的「學理」,其可信度是值得懷疑的,但大部份的人卻都堅信不移。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是:他們擔憂如果臺灣的孩子太早學英文,恐怕會造成「文化認同的危機」或讓臺灣小孩變成「洋腔洋調」。殊不知,國人所以會有文化認同或語言運作的問題,主因應是來自于對本族語文的陌生,而不是由於外來的強勢。原則上說,外語外文應是愈多愈強愈好,愈能對本族產生激發作用,愈能造就國際化人才,提升國家的「競爭力」。故只應擔心外語外文太弱,為什麼會害怕太強?凡懼外者,都是內弱之故。政府部門及學者們不設法增進本族語文教育的力道和深度,反而回頭去阻止兒童及早學英文,真是顛倒因果,蒙目掩耳,鋸箭自安之斷見了。國人若輕信其說者,將錯失良機,而後悔莫及。
除了時機之把握外,尚須有其它兩項教育的基本原理相配合:
教育內容選擇之辯
第二、教育的內容要慎選。有關教育的內容,一百年來,西方有所謂的「兒童中心本位」與「社會中心本位」之爭。兩派學者思考著:到底是要遵從實用主義,只教兒童現在生活要用的,讓他從簡單日常開始,教材隨年齡而俱進?還是要遵從理想主義,一下就教兒童學習歷史文化的精華,以備將來之用?在美國,從二十世紀初,「兒童中心本位」取得了勝場,影響所及,成為世界教育的主流。在中國,自從五四以後,也無條件地接受了「兒童中心本位」的觀念,直到今日。其實,要遵從那一個「中心」,不應是單純的「是與非」的問題,乃是一個「終始本末」的問題。頭腦太簡單的人,容易「以偏概全」,心量太偏狹的人,容易「定於一尊」,則耽誤學子,莫此為甚。如果以之作為一個國家的教育政策,則所耽誤者,人不止億萬,時不止百年,將造成永世難以彌補的遺憾。然而吾人當何去何從呢?所謂「道不遠人」,教育問題並不複雜,只要立基於「人性」,只要真正理解「兒童」,就可以跳開學派之執著,從全面的人性觀點出發,觀照兒童的學習心理,則能發現此二理論皆本於人性,皆是兒童心性之特質,此二類課程皆是兒童之所須與所能,其間並無矛盾,只是其中有個「輕重本末」。若能「知所先後」,則各正其位,原是可以相取為用的。
即,這裡必須有一種「洞見全體」的智慧。見到:人類本來就應有其生活之所需的知識技能之學習,又應有其雅化深化的人文智能之學習。而兩面各有其特殊的性質,理應以不同的方法來處理。在數理科技方面,是較為單純的知識型的訓練,這一方面應完全服從兒童「理解能力」的發展。因為人類理解能力的發展只有一套,即,「學習能力隨年齡而遞增」,所以教材的編法,只有一條路,即是「由淺到深」,這是可以澈底「兒童中心本位」的。但在語文方面,乃至性情、品格、美感、智慧等,即所謂「人文」一面的教學,則須配合人類在這方面的學習能力之發展狀態。若學者稍平其心來觀察,則很容易發現這方面的發展反而是走一「學習能力隨年齡而遞減」的曲線,亦即年齡愈小,學習能力愈強,年齡愈長,學習能力反而減弱。一切近代以來的人文教育,所以失敗的原因,即在教育主流理論,不能瞭解學習能力的兩個曲線圖,而以科技吞沒人文所致。語文的學習,正好牽涉到這兩層教材的安排,所以語文教學最應解決這個疑難。我認為:首先,我們應把兒童當作兒童,知道他要過其兒童的生活,所以在實用上,他要學「簡單」的語文,但兒童『又是』會長大的生命,最好他要能善用其語文學習關鍵期,及早具足一生所要的高度的語文根基。在當前的時代裡,語文的學習,又有母語外語之分。選擇語文教材內容所要照顧的層面更為複雜。詳述如下:
以高度的文涵蓋低度的語
首先,從母語的教學方面說,一方面要供應兒童日常生活之所需,即要給他「日常用語」和「淺白閱讀」,這是需要「兒童中心本位」的。但兒童的「實用性」的「日常」的「口語」,既然已是在他日常生活中自然習得;而淺白文章的閱讀,只要教會認識幾百個字即可開始,而一開始了,即可自我學習。何必排課程讓老師在學校中那麼用力教?何必學生用那麼多時間學?此不是浪費生命麼?而另一方面,兒童正是語文學習的最好時機,學什麼像什麼,此時正是採用「社會中心本位」,給他「民族文化的精華」的最好時機,讓他從最高度的語文學起,他起腳既高,將來不但能操作高度語文,其所有低度語文(凡是接近日常生活口語的白話語文,我稱為「低度語文」)的運用,就不需費心了。語文的學習本來就不同於科學,它有實用與雅化兩面性,這不是單一的「兒童中心本位」思想可以應付得來的。──或者,也可以說,既然兒童這時正好可以學得「社會中心本位」的內容,以利為其一生做準備,這時,給他「民族文化精華」之教材,才正是合乎「兒童中心本位」的全盤設計。
至於外語外文的教學,因「口語」必需在「環境」中學習,才易有成效,而「外語」不可能在「環境」中學得。所以「學習外來之口語」,是一個自相矛盾的觀念,直接違反於人類學語言的法則。換句話說:所謂「外語」的學習,是不合理的。至少我們可以說:一個外國人,居然想用人家本國人學「母語」的方式來學「外語」,這是一件很奇怪的邏輯,也可以說是一件很不切實際的辦法。但,近年來的外語教學,不明此理,卻儘量模仿外語「會話」環境來教外語,號稱「情境教學法」。結果,因為情境是特別設計出來的(如老師把教室假裝是餐廳,而令學生假裝是服務生和客人,讓他們兩相對話),則平常既不在外語環境中,日常並不應用,故所學一時並無所用,於是整個外語教育就費力多而收功少了。其實,「外語」是不必那麼費心學的,如在那環境中,不學習會;如不在那環境中,學了也幾乎等於白學。因為在學習的當時並用不上,或許一輩子也用不上,而等到數年或數十年要用時,以前所學早已忘卻,必須重學。這就是百年來中國人英語教學的窘況。如今,臺灣及大陸有所謂的「全美語學習」的全天候學校,苦苦假造「環境」,不只是讓父母浪費財力,簡直是讓兒童浪費生命。
中外文經典是最佳語文教材
如果外語學習是必須的,理應「審時度勢」,與其學「語」,不如直接學其「文」。轉讓兒童從「文字學習」上用心,以「多讀外文」代替「學講外語」。如果執意要學「口語會話」,亦宜以「會話文句」來代替。即,以文字記錄其語句,直接以文字讀語言。這樣學,雖似不便於應用,卻便於記憶,記憶既多,發音也在其中,語法也在其中,人類心靈在默默中自然有整理統合的能力,到該情境出現時,自然發用出來。任何一種語文的「口語」,一般最常用的句子,只不過數百句,會了那數百句,就可以應付「生活口語」。所以如果要學「口語」,則整理出約一千句,即可涵蓋而有餘。只要一天背兩句,一年半之內,把這一千句背熟,即可融會貫通,運用自如,不僅能「會話」,也具備閱讀該民族「白話文」的基本能力了。
進一步說,如要學「文」,則不如直接學高度的「文」,即「經典之文」。因為高度的會了,低度的文自然容易會。低度的文會了,口語之文就會;口語之文會了,一般的會話技術就會了。或許一時講話不是很流暢,但一般人看「外國人」,並不因為他「口語」講得流暢而尊重他,乃是因他有學問而尊重他。所以,不學外語便罷,要學外語,自其「經典」入手,是最為合乎自然,最合乎經濟法則的。
至於如何從經典入手?首先,不論其是本國還是外來,只把「經典」當一般的「語文」看,而採用普通「語文教學」的方法來教學即可,也就是「從大量接觸並熟悉中習得」。我們看到美國孩子從小大量接觸英語,即自然會英語;大量接觸英文,英文就學得比其它民族快。同理,中國孩子之學中語中文也一樣。進一步說,美國嬰兒在中國長大,就習于中文,中國孩子在美國長大,就習于英文。所以,如果把「經典」當作一種「新的」語文,也給予機會大量接觸和深刻的熟悉,則也可以產生「學什麼像什麼」的效應。也就是從經典之接觸中自然習得高度的語文能力。而也因大量的接觸精深的文化素材,薰陶了文化的心靈。───對自我民族的語文和文化如此學習,對外族的語文和文化亦如此學習。別無他法。如用其它教材,總是浪費時間生命而己。
熟誦經典是語文教學簡要門徑
第三、教育的方法要適切。不論任何學科的教學,都應該按照人類學習的自然規律而施行,才是合乎人道的方法。吾人只要仔細觀察人類如何習得語文的,便不難發現,學習語文只有兩個規律:其一是關於人類智慧發展的規律,語文的習得能力是愈早愈強(上文己講明)。其二是人類語文習得的規律,語文的各項能力,包括語音語法和語詞,都是從大量反復熟悉中自然領悟獲得的。從來沒有一個父母教他的孩子講話,而孩子日以繼夜的在母語的環境中,大量而反復的聽著那些日常用語,到三歲己習得一生講話的基本能力,包括語音、語法,終身不必再學;至於語詞語意,也已夠當時之用,而隨著年紀經驗之成長而自然增廣。
另外,人類識字的本領亦發生於很早的時候,原則上,是嬰兒張開眼睛,即可教識字了。而依前文所論,能識字即能閱讀貼近口語的文章(會話及任何白話文),所以,事實上,所謂「白話文」是給孩子自己讀,不必父母老師特別教的。有的人會以為雖是白話文也須講說討論,對文義才能有更深的瞭解,現行的幼稚園及小學語文教學,總是把已經淺顯得接近「白癡」的文章,一再講說,號稱「深究」,其實那些文章並沒有任何「深度」值得「探究」,因為「淺水窪裡永遠撈不到大魚」。如耗費時間去深究,是錯用了孩子的能力而浪費了。人類對語文的理解和鑒賞能力之增進,最重要的管道是自己「博覽群書」以及「人生經驗的累積」,而不是聽人講解。如果要講解,也須學生自己先有相當學問基礎以後,又聽高人講說,才真有所獲益。因此,廢止一切小學幼稚園的白話文教學,方能使語文教學回歸正途。美國人(亦可泛指西方國家)如要提升其國民母語母文的能力,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要一直在「會話」和淺近的「白話文」中講解討論了。中國人如果要提升中文的程度,也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趕快減少「講解式」的教學,老師儘量少講書,學生儘量少聽課。把時間精力放在「經典」的熟習和白話文閱讀上。
「經典」的學習,是達成高度語文造詣最簡捷的方式,也是深入文化智慧唯一的路徑。而經典的學習方法也只有一個,即是依照所有語文學習的規律,不必講解與考察,只要反復而熟練。反復而熟練,簡單的說,就是「背誦」,背誦的意思是「反復誦讀以至於能熟背」。取「經典」而「背誦」,也就是吾人所謂的「讀經」。起初,經典文句雖然因陌生而似若艱深,但反復的遍數既多,熟習的數量既大,就如同嬰兒學語一樣,自然日有領悟,漸入佳境。「經典」,是語文之結晶,文化之精華,智慧之淵藪。「讀經」是所有人類學習語文的不二法門,也是人類悟入智慧的方便之道。唯有有了語文造詣的高度,才可能有智慧悟入的深度。各民族對其本族高度語文的學習,應走此一條路,對其本族高度文化的繼承,也應走此一條路;對外族高度語文的學習,必須走此一條路,對外族深度文化的吸收,更必須走此一條路。
重鑄人類文明,共用永世和平
所謂「東海有聖人出,其心同也,其理同也;西海有聖人出,其心同也,其理同也;千古之上有聖人出,其心同也,其理同也;千古之下有聖人出,其心同也,其理同也。」人類理性總是同一個理性,人類智慧總是同一智慧,唯在長遠歷史中,隨著各民族之機緣而有不同的開發。這些本源一致而方向不同的開發,形成了各民族流傳不替的「經典」。所以「經典」之價值是同等的,皆是天理之所鍾,聖人之所制,人心之所同。而人類理性自會不斷追求完善,人類智慧勢必伺機新啟光明,經典既是智慧之征,民族之魂,經典自有動人之力,經典自有教化之能。只要致力於自我民族及其它民族經典的習熟,人類必能向上一機,必能相互瞭解。亦唯有致力於經典,乃能打通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乃至人與天地之間,相知相親講信修睦感通往來的管道。
孟子認為人事若欲有成,須有「天時、地利、人和」三條件的配合。當今國際以經濟帶動文化,此天時也;世界交通方便,幾無界限,此地利也;現在就看如何把握教學原理,以提供「人和」了。我誠心祝禱人類不要再以錯誤的教育理論浪費生命,要猛然反省,徹底改革語文教育觀念,讓各民族順利地復興其文化之傳統,並讓東西文化方便地得以互相學習,互相瞭解,互相融會。要重鑄人類文明,共用永世和平,典籍俱在,儀則不遠,當前,正是一個重要契機,切莫錯過了!
(讀經通訊~~第四十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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