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財貴教授09816日北大國學社講座錄音整理

分段整理者:慕容浩、王坤、陳出林、成楓鋒、徐仙萍、李芸鑫、胡翔、崔迅銘、李芬、彭璐珞

總整理:方哲荁

20100410王財貴修訂

 

各位朋友,大家好:

前幾天聽說要我來北京大學國學社做一個交流,今天看這個場面,原來我有些誤會了。首先的誤會是,我以為來北大國學社參加活動的人都是北大的學生,是要我跟同學們見見面,談談話。不過看今天來的卻有很多老朋友──「老朋友」的意思,除了有些是多年來熟識的朋友之外,還有的是年紀比較大的朋友,又有不少各行各業的前輩。這是我第一點誤會。第二點誤會是,本來約定是要「交流」,結果剛才主持人說,是要叫我做個「演講」,可能又是我誤會了。因為這兩方面的誤會,所以我現在不知道講什麼才好哩。其實昨天就有人要我出個題目,我說如果是交流,就不需要什麼題目,大家隨意談談。如果一定要有個主題呢,我出的題目是:「國學的涵育及其使命」,「涵育」就是涵養和教育,就是要談如何涵養國學的素質,如何教育出國學的人才,並看看國學在這個時代有什麼使命。這個題目很大,關涉的層面也很深廣。既然我以為是交流,其實是要我演講,那我就儘量先做個引言,之後讓大家交流,也算兩面俱到了。

  我一進到北京大學,尤其到國學社,又要講有關國學的事,是有一點傷感,一點痛心的。因為「國學」,就是被你們北大所發難把它打倒的。所以今天如果反省到當時的打倒是不應該的,北大人應該有贖罪的心情和行動,應該立志從北大再把它復興起來。我們這個社團叫做「國學社」,一定可以負一點責任,起一些作用的。我對這個社團瞭解並不很多,也不知道所謂「國學社」的「國學」是指什麼,又,這個社團最主要的活動在哪些方面。因為「國學」這個詞,有勝義有劣義,「國學」──國家國族的學問,本來應該是好的意思啊,但有一度是有爭議的,有壞的意思,因為在清末民初的時候,有一些新進的知識份子,主張西化,他們西化的代價是要打倒傳統文化,有人就聲明要來維護傳統文化,把傳統文化和西方文化對立起來,而自稱為「國學」。而那些維護國學的人又常常是政治和文化的保守派,所以國學就與變成落伍的像征了。我想「國學社」的國學,應該不會取劣義。至於勝義,又可以有廣義和狹義。廣義的理解,內容是非常豐富的。國學的「國」,顧名思義,就是國家或國族,「國學」,就是這個國家族群的學問。為什麼要講這個國家的學問呢,一定還有其它國家的學問。所以「國學」就有一個類別的意思,它有些特色,凡是跟其它國家的表現有所不同的表現,都可以叫做國學,這是廣義地說的國學,這是從外表上說,從量上說的。如果從國學的內涵看,也就是從它的質上說,一個國家族群之所以有不同的表現,是因為其文化的不同,一般我們都說我們的文化是「中華文化」,所以必須帶有中國文化特色的學問,才可以叫做國學,如果再進一步看,知道文化的核心在「哲學」,所以必須帶著中國的哲思的表現,也就是帶有中華民族特有的智慧在裡面,才可以叫做「國學」,這是國學狹義的意思。

  

「中國的哲思」或「中華民族的智慧」,籠統一點講,就是所謂的「中國的文化」,「文化」,輕鬆一點講,就是「中國的文明」。由哲學、智慧,下降一層說文化,再下降一層而落實地看,說文明,就是各種人生的實際表現,包括文學的、史學的,甚至天文律曆、醫蔔星相、衣冠服飾、語言音樂、烹調飲食,凡有特色者,皆在國學的範圍之內。如果取這廣義的意思,那「國學社」辦起來就很方便了,因為什麼都可以沾上一點邊。如果取其狹義,「國學社」應該就是對於中國文化中國哲學智慧特別熱心的一些朋友組成的社團了。我不知道「北大國學社」的「國學」自我定位在什麼層次上?

  不過,不管如何,「國學」兩字好像與我有一點關係,因為我這十幾年來,一直致力於推廣所謂的「兒童讀經教育」。一般人對於「讀經」兩個字不很瞭解,尤其大陸對於「經」這個字更是心存忌諱。在臺灣,早期,也有人要我不要用「讀經」這兩個字,在大陸更多朋友他勸我不要用這麼犯忌諱的詞語。那麼不要這詞語要使用什麼呢?他們就說可以用「經典教育」。「經典」兩個字,就沖淡了「經」這個字封建的氣氛。其實「經」就是「經典」,何必自欺欺人呢?我覺得「讀經」一辭比較簡捷方便,而且讀經兩個字可以同時表現教育的兩大原則:就是教材和教法。「經」就是教育的內容,「讀」就是教育的方法。不是很簡捷明白嗎?不過有的人,因為我們讀經的傳統已經喪失了九十年──1919年五四運動,今年是2009,今年是五四運動之後的第九十年,讀經傳統斷喪九十年之後,觀念的重新導正,確有相當的難度。

  九十年,如果你認為五四值得紀念,今年是五四的紀念年,如果你認為應該要痛切反省,今年應是五四的反省年。因為九十年,在古人叫做三代,人生經過了三代,往往會有大變局。三代,正確地說,是三世,世界的世。這個世字的構字法,是一個十、再加一個十、再加一個十。總之是一橫再加三條豎,把三十用一個流線連在一起,這樣寫下來(先生一面講,一面用手比劃),這個字叫做「世」,所以一世是三十年。在《論語》有子張問:「十世可知耶?」就是問:十個世代的事情能不能預先知道啊?孔子答說:「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商朝繼承的夏朝的禮,禮,就是典章制度禮樂教化,商朝繼承夏朝的典章禮樂,周朝又繼承商朝的典章禮樂,每一個朝代的繼承,都有損有益。但是我們也可以知道,以後還後有繼承周朝的世代。這樣一代一代地傳下去,你只要看從夏朝到商朝,從商朝到周朝,我們就可以推,從周朝以後,縱使經過一百個世代的更替,還是可以知道的。孔子這段答話,意義相當奇特,不容易瞭解。商朝繼承夏朝,我們可以從歷史上瞭解,究竟哪些典章制度有損有益,或多些,或少些,就是所謂「改革」。周朝繼承商朝,又有損益改革。孔子是周朝的人,孔子以前的有損有益可以從歷史故實中知道,孔子以後的損益怎麼也可以知道呢?所以,孔子說三代的損益可以知道,應該不只是知道損益的事象,而是知道它為什麼要損益,也就是知道改革的道理。如果改革有改革的道理,而道理是千古不變的,則孔子就理上說說「雖百世可知也」,是可以的。改革,是不是一切的改變都可叫做改革呢?當然是發現了以前的表現有所不足,所以現在要有一些改變。但,以什麼標準來判斷足不足,要怎麼改革,才是真正具有意義的改革呢?

  所謂改革、變革,最大的變革叫做革命,本來,「革命」一辭是不能亂用的。「革命」在中國歷史上是指改換朝代,是大的變革。而小的變革隨時發生,或許只能叫「改革」。譬如,現在全世界都在做教育改革,這種改革是小的變革。什麼叫做「革命」?革就是改革、變革,命就是天命,什麼天命呢,就是政治上的天命,古人認為政治是由天所命,其實是民心所在,以民心為天心,天心隨著民心轉。所謂變革天命就是人心轉了,改朝換代了,稱為「革命」。現在革命被用濫了,被用得聽起來就令人毛骨聳然。其實孟子對革命曾經下過個定義,革命就是「順乎天,應乎人,弔民伐罪」。吊者,哀憫也。悲憫百姓,去討伐有罪暴君,使人生回歸到天理正義,社會回歸到安和樂利,叫做順乎天應乎人,這樣叫做革命。假如革命是這個意思,那麼我們就可以說,革命雖是一種變革,其實它又是一種回歸。回歸什麼?回歸天理人心。在政治上回歸天理人心,變革天命,改朝換代,叫「革命」。同理,我們在任何的事物上,能回歸天理人心,才叫做「改革」。所以三代典章禮樂的損益,也是為了回歸,把被殘暴無理的人所擾亂的政務,回歸到正常的、合乎天理人心的運作,也就是讓百姓回歸安居樂業的生活。那如果變革就是回歸,變革的理由在哪裡,變革的方向在哪裡,是不是百世以後,也都可以知道?所以孔子在這段話裡,就蘊涵了一個非常廣大深遠的志向,點醒人性,維護價值,氣貫古今,要人隨時回歸人的理想性,回歸天地之心,在這意義上,不僅百世是可知的,千世萬世都是可知的。

  五四運動,191954號由愛國運動所引發的文化運動──文化改革以來,已經三代了,這三代我們如果稱為老中青,我和諸位都在其中,我們這三代人所處的,是中華民族變革的時代。我們要自問:這九十年來的政治變革,是為了回歸天理人心而變革嗎?政治我們不談,我們說文化,九十年來的文化變革,回歸到天理人心了嗎?不,這一番的變革,是中華民族遠離他自己文化的變革,是從古以來所沒有的亂象,是一種令人痛心的衰象!中國文化曾經衰落過,但那是由於時代動亂,或者外族入侵(古人說的外族,現在或許已經不是外族了),總之是迫於不得已。單單是五四,中國人起來聲稱要打倒自己的文化,這不是很奇怪的現象嗎?這不止是中國歷代所沒有,也是全世界的民族絕無僅有的,中華文化真的罪孽深重,必須如此打倒嗎?我們反省這九十年,是文化衰敗的時代,也是民族衰敗的時代,衰敗是有道理的,衰敗的原因,就是不遵循天理人心。所以我常說五四那批人是心裡變態,甚至說他們喪心病狂,都不為過。

  我在國學社談話,先講到五四,因為我現在在推廣的讀經,跟五四是有關係的,跟國學也是有關係的。假如沒有五四運動,我們今天就不需要這麼辛苦了,所以我跟五四的關係是消極的。我到各地演講,介紹人常常這樣介紹:歡迎某某人來為我們講「國學教育」,所以我跟國學的關係是積極的。不過,我常要澄清說:我講的不是「國學教育」,我講的是教育的理論,是全面性的教育理論,不單單是國學教育。但為什麼很多人會誤解呢?因為我所推廣的讀經,其最大的特色是用經典做教材,而作為我們中華民族的子孫,要讀那些經典?最親切的當然是自己民族的經典,所以和國學就有很密切的關係了。其實,我認為:經典就是一個民族智慧的結晶,智慧從哪裡來呢?從人性的深處開發而來,而人性之深處通於天地。假如有人能夠體證天地人生之道,它的體證就有普遍而永恆的意義,是所有人的共識,這種共識的記錄,我們稱為經典。經典一代傳一代,就成為其民族的傳統。而不論那一個民族,人性基本上是一樣的,假如一個民族有經典,那我們可以說它不應單單屬於一個民族,而應該為全人類所共有。這樣,如果中華民族有經典,不僅是中華民族的子孫可以繼承和發揚,西方民族也有繼承和發揚的權利。西方民族如果也有從人性深處發出來的智慧和成就,那它也不單是西方民族的權利,凡是人都有權利。所以我們所提倡的經典教育,其經典的範圍,就不僅是本族的經典,也包含外族的經典。當然為中華民族子孫著想,首先推的是中華民族自己的經典。

  至於哪些算是中華民族的經典呢?我沒有固定的答案,可以由每個人為自己開列,他認為有智慧的書,就是他的經典,就是他給下一代的教材。所以五四的人說我們要重新估價經典,好像不能算錯,說對中國文化要「批判的繼承」,似乎也有道理。不過,各位,現在我們不妨再想一想,我們怎麼看待「經典要重新估價」,「文化要批判的繼承」這兩句話?我認為這兩句話在某一方面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其中有很大的漏洞──那是兩句不負責任的話!假如那一個人是胡適、或魯迅、或陳獨秀、或蔡元培、王國維等,講這些話還有一定的底氣,為什麼?他們曾讀破萬卷,姑且不管他們是否有誠意,至少他們自己覺得有能力來重估經典批判經典。但是一般人隨隨便便的跟著這麼說,就是不再相信中國的經典,不再研讀中國經典的意思了。不讀中國經典的結果是什麼呢?就是不懂中國的文化。不懂中華文化的結果是什麼呢?中國人不再是中國人。不是嗎?所以我們不要被騙了,我們已經被騙了九十年了。現在大家在北大成立國學社,也是因為有五四,如果沒有五四,大家是不用成立什麼國學社的。我認為國學社重新出來,最主要的意義,就是要對五四撥亂反正。

 

  所以如果狹義地看國學,把國學的意義提升,國學的根本意義就在於一個民族學問的源頭與歸宿──那不就是經典所記錄與展示的嗎?每個民族對人類智慧的開發,其方向與層面是不一樣的,這點古時候的中國人或是不知道的。因為古人只生活在中國這一塊土地上,漢朝開始有印度的學問傳到我們中國來,中國人看到印度的學問也很高明。什麼叫高明?就是有智慧。什麼叫有智慧?就是從人性的深處開發出來的一種永恆的見識。所以佛學傳到中國來,被中國人接受,乃至弘揚。中國自堯舜三代春秋諸子以來,形成儒道兩家的本統,從唐宋以後,說起中國文化,我們指的是儒釋道三家,我們把印度的文化也看成自己的文化主流了!中國人怎麼吸吸佛教的呢?是從他們的經典──經典書籍和經典人物吸收的。印度來的和尚有智慧有修行,是經典型的人物,他們帶來的書籍,就是他們的經典。許多去西天取經的中國人,也是經典型的人物,他們離鄉背景,歷盡艱辛,為的也是取回經典。

  到了近代,我們中國人又遇到另外一個可以稱得上偉大的、豐富的文化系統,也可以說是一個智慧系統,叫做西方文化傳統。我們可以回想一下,我們是怎麼接觸西方文化的?在近代以來,有誰可以代表西方的經典人物來到中國?有誰可以代表中國的經典人物跟西方人交往?就是「五四」那批人呐!「五四」那一批人他們認為自己是時代的先鋒,他們感受到了時代要轉變了。西方文化已經臨到我們眼前,我們總要有一個策略。如果照孔子所教導、照漢朝以來我們中國讀書人的志氣,應該採取什麼策略呢?很簡單!古人既然可以從中國本有的儒、道兩家變成儒釋道三家,現在再加上西方,讓儒、釋、道三家變成儒、釋、道、西四家,不就行了嗎?而當代的從儒、釋、道三家變成儒、釋、道、西四家和古人從儒道兩家變成儒、釋、道三家又有更深沉的意義和價值,因為佛家跟儒家、道家是比較相近的,也就是在人類的理性的開發的層面是比較相近的。所以要儒家、道家吸收佛教是相當順理成章的。現在儒、釋、道三家變成儒、釋、道、西四家,意義就更廣大了。因為西方文化跟中國文化──或者說──西方人對心靈的開發、開展,跟東方人對心靈開發、開展的面向和層次是有相當大的差異的。性質相近的文化,吸收起來相順而容易,既然相順,對於一個民族的文化的成長,幫助就沒有那麼大。面對異質的甚至是完全不同的文化,或許正是民族心靈開展的大好時機。但,請問,我們有沒有好好地把握這契機,合理地面對?

  一般人都知道:學問有兩種,一種叫科技,一種叫人文。大學的分科,大略也就是這兩種,不是嗎?這是在學術上的分法。假如不從學術上講,就著我們常掛在嘴上的,對一個人,或者對一個孩子,我們讚賞他,說他是「品學兼優」。「品」跟「學」就對應了人文和科技,兩面都是人生必須追求的品質。何以一般人很自然地會有這種兩面的意識呢?這樣分,整全不整全呢?有無道理呢?依照康得的哲學,他認為人類的理性有兩種作用,叫做「人類理性的二用」。這兩種作用,一種是思辨的使用,叫做「思辨理性」;一種是實踐的使用,叫「實踐理性」,這裡不是兩種理性,而是同一理性的兩種功能。而思辨理性大抵是西方人所注重的,或者說西方人大抵開發了人類的思辨理性。思辨理性的發用,從邏輯開始,展現為數學幾何,用數學幾何再去研究自然事物,成就了自然科學。當然,人類的所有知識和技能都必須透過認識,也就是透過思辨,你才能夠擁有它,才能夠使用它。思辨理性的開展,成就了科學與技能,簡稱「科技」,這是西方文化的特長。而東方文化,包括儒家、道家、佛家,就是中國與印度兩大民族的文化的特長,則是從理性的實踐的使用而來。所謂的實踐,就是嚮往于人生的最高理想,做功夫而接近它。以理想來改善、來淨化自己的生命,使自己的生命境界提升,能夠達到像儒家說的「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像道家所說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像佛家所說的「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成就無量功德法身」。成佛、成真人、成聖人,這是從人類的實踐理性開發出來的智慧成就,這是西方人所不講,至少是講得少、講不透的學問。人類的理性既然有這兩種用途,人類的文化成就就應有這兩個面向。而人類的理性如果只有這兩種用途,人類的文化成就也就只能有這兩個面向了。如果人類文化的成就只能有這兩面,人類在地球上發展了這麼久,到這一百年來,應該算是人類的偉大時代。什麼叫偉大時代?人類理性都照面了,人類可以自己知道他所有的理性都已經被相當的開發了,只是每個民族開發的層面不一樣。而最能夠代表實踐理性成就的就是中國了,因為中國已經把印度的實踐理性也吸收進來了。而要成就人類的實踐理性,對生命的境界有所提升,大概也超不出儒家、道家、佛家這三家,縱使將來還出現具有實踐智慧的人,應該也超不過這三家了(如此說,是有其義理的確定性的,另詳)。而兩千多年來,西方人把思辨理性從邏輯開始,一步一步非常的認真地、精密地開發了。雖然科學的發展還永無止境,但是到現在已經有了相當豐富的成果,我們人類其實應該頗為滿意了。整個人類的文化成就都擺在我們眼前了,所以我們說我們所處的時代是個大時代,這是千古所未有之機緣,不是嗎?我們不應自我慶倖嗎?既然文化的成就是從人性中開發出來的,人性是共通的,不分古代、現代,中國、西方,所以文化是共通的。凡是講文化,分古今、分中西,他就是一個心靈不健全的人,叫心理變態。「五四」運動那批人,就是心理變態!(零落掌聲)──聽到這樣的斬截的評論,應該要鼓掌!(掌聲)大時代在你眼前,生長在這個時代的人都應該開發他的志氣,要見識到中華民族要走入另外一個階段了,乃至整個世界都要走入另外一個階段了。而人類的前途,走入另外一個階段,誰來負責任呢?每一個有理性的人都應該負責人啊!這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啊!(掌聲)這是世界共同的命運啊,人人有責啊!

  這麼大的文化業績,要我們承擔,何其艱巨?但既然都本於人性,所以只要盡其性,盡人之性,就可以了,這又是很平常很容易的事。以我們的民族來說,我們說中華民族應該繼承自己的儒、釋、道三家,還要吸收西方。而既然西方的文化既然是從人性開發出來的,中國人也有人性,西方人從邏輯開始發展它的學問,中國人也有邏輯的心靈啊,只是沒有邏輯「學」就是了。也就是說:中國人沒有把他本性中的邏輯能力一步一步開展變成一門學問而已。沒有,不代表不能有啊!你怕什麼呢?本來一百年來的中國人應該這樣想:我們中華民族要負起為全人類文化做最大的綜合,引領人類的心靈走向另外一個新階段的責任。但因為「五四」的教導,讓一百年來的中國人沒有能力負這個責任!其實不僅中國人要負這個責任啦,西方人也要負這個責任,你是人嘛。西方人開發了認知理性、思辨理性,但是他既然是人,他對於實踐理性,也應該有所嚮往,也可以做實踐的功夫,也可以成聖成佛成真人。古代人或許還沒意識到文化的完整不完整,那是一種歷史的遺憾。現在,總該知道了。知道了而不去做,是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祖先,對不起後代子孫,對不起整個人類。如果中國人繼承中國的學問,又吸收了西方的學問。西方人繼承西方的學問,又吸收了東方的學問。到最後,不就世界大同了嗎?

  但是,作為人呐,是有相當限制的。我們剛才那樣講,是一種理想,哪一個人真能做到這呢?真能做到了,就是聖賢吶!不過,我們雖不是聖賢,而是凡夫,至少不可以沒有這種志氣!有了志氣,才有可能成功,乃至於全民族有這個志氣,以整個民族的力量,就比較容易達到一個新的階段。不必要求每一個人都完成人類──中國五千年,西方五千年──總體的學問。整個民族只要人人有如此心量,學理工科的尊重人文嘛,學人文的尊重理工嘛。這樣,整個民族綜合起來,就有一個新的文化氣象,這有困難嗎?在乎一念之間而已!

  「五四運動」就是連這種見識,這種志氣都沒有!它如果真的是一場革命,是一種文化的革命,這種革命應該就像剛剛說的,是「順乎天,應乎人」、回歸天理、回歸人性的活動。請問「五四」有沒有教我們回歸人性、回歸天理?它值不值稱得上是革命?值不值得我們懷念?我們反省一下,就知道了。本來,它說「我們要吸收西方文化」,要吸收西方文化沒錯,但是它又說「要吸收西方文化必定要以打倒中國文化為代價」,各位,大家現在聽起來,不覺得可笑嗎?這真是一場笑話,民族的笑話!百年的笑話!它還說「我們要現代化」,現代化應該沒有錯,──現代化有現代化的意義,現代化的最主要意義就是民主和科學。不是生活在現代就是現代化,有些民族還沒有現代化哩!中國現在正在努力追求現代化,所謂開發中國家。什麼叫「開發」,開發什麼?最主要是實現民主和科學!科學就包含經濟。所以現代化的精神,主要表現在追求政治的民主和經濟的發達,從這兩件事來測量現代化的程度。我們可以認為現代化至少是比較好的,現代化沒錯,現代化是人類本來應該有的成績,現代化是人性應該追求的。──但是五四的人又說「凡是要現代化,一定要打倒傳統」,各位,這種思想,你現在聽來,不覺得莫名其妙嗎?但是中國人繼承「五四精神」,為了要學西方,打倒中國傳統已經打倒了九十年了,不是嗎?我到國學社來拜訪,還不敢穿中國的衣服來呢。我雖然不贊成全盤西化,但也相當西化了對不對?我理著個西裝頭啊,穿著襯衫,早上還打領帶呢……服裝雖是小事,但也有相當的代表性,代表中國人的心裡頭和外表都沒有中國文化了。

  我常想,假如五四運動那些知識份子,真有良心,真有眼光、見識、心量,你想,這九十年、三代,那中國就不得了了!中國人可能已經完成整個人類文化的大融合了!英國哲學家羅素在五四那時候也來中國,中國的文化運動正到了沸沸揚揚的時候,他冷眼觀察中國,對中國知識份子提出建議。他說:「請你們中國人不要這樣子對待自己的傳統,你們應該好好的保存你們的傳統,或許將來西方人還有向你們學習的地方。」結果中國人令羅素失望了,不止是讓羅素失望,讓所有西方人都失望。西方人遇到中國人,看不到中國人身上有所謂聖賢氣象君子之風了,西方人無從尊重中國,不能低心下氣地學習中國,西方人一百年來還是趾高氣昂。是我們對不起西方人,西方人很對得起我們。因為在中國到處看到都是假洋鬼子,食衣住行,我們都學得蠻像的,所以西方人對得起我們。羅素又說:「假如給中國三十年穩定的社會」──就是不要再內亂了──「再給一筆夠用的基金」──就是要有經濟的支持──「中國人在三十年之內,科學就可以跟西方並駕齊驅。」各位,又是三十,什麼叫三十年?一代人嘛。如果我們對我們的子孫好好教育,如果我們敢跟他們說:「科學是人類的本性,邏輯是我們心靈裡面的本來就有的能力。你只要好好一步一步的推演,在實驗室裡不疾不徐的實驗,你也會像西方人那樣有所成就。」我們的子孫,就真能表現,而那表現是與西方人完全一樣的,甚至可以超越西方人。大部分科學家都在三四十歲就有所表現了,所以羅素才說三十年中國的科技可以趕上西方,現在經過多久了?九十年了,還落後一大截,而且好像有永遠落後的態勢!難道你打倒中國文化就真得吸收得了西方文化嗎?所以為了吸收西方文化而打倒中國文化,不僅是吸收不進西方文化,而且白白浪費了自己的文化,我常說五四帶領中國人成為兩面不是人。如果打倒了傳統而真能現代化,這個現代化也是空的,沒有根的。其實,傳統一定妨礙現代化嗎?剛才我們不是講傳統麼,什麼叫傳統?傳統者,流傳之統緒也,為什麼會有流傳,會有統續?它的根源是什麼?他的根源就是智慧,是人性。從人性發出理想,於是就凝聚一個共識,是人文,而形成教化,叫做文化,由人文之教化而形成一個傳承統緒,叫傳統。我們現在去看五四那時候那些人的言論,他們所指要打倒的傳統,是傳統嗎?是這種有文化意義的傳統,有哲學意義的傳統,有人性意義的傳統嗎?還是他要打掉的是歷史上的污點、社會上的習性?在長遠的歷史中,那個民族沒有污點?在社會生活中,那個民族沒有壞習性呢?以歷史的不盡完美,日常生活習性的不合理,來打倒人類理性的光輝,這種手法不是太粗糙了嗎?這種粗糙的手法居然騙了中國人九十年,現代的中國人就這麼莫名其妙!所以我們要恢復,我們一定要恢復,這才是真正的改革,改革是為了回歸。回歸什麼?回歸人類理性!

  順帶再講一點看似微小但影響重大的問題:五四時代,胡適之、陳獨秀等名流,為了提倡白話文──白話文有白話文的功能阿,寫文章的人認為古文寫不過古人了,寫寫白話文,弄一點新氣息,讀者比較多,這些文人也好得意,這樣也不錯。又,他們說是為了開發百姓的智慧,白話文學習和流傳都比較容易,從這個角度來提倡白話文,這種理由也相當純正。所以他們提倡白話文有兩個理由,第一,為了文學的新意,如果不反傳統,他們就沒空間表現了。這是自暴其無能啊!中國古人幾千年的古文,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作品,每一代有每一代的特色,每一代有每一代的風格。為什麼到這個時代不寫文言文,就沒有新意?你不行嘛!所以,這點理由,不像理由。退一步說,不是不可以寫白話文,古人有時也寫寫白話文啊,譬如小說、筆記、語錄。但五四一批人提倡寫白話文,卻一定要以「打倒古文」為代價,一定要把古文罵臭駡倒才甘心,這又何必呢?你打倒了古文,白話文真的寫得更好了麼?所以這樣的理由,是虛妄的。第二點理由,比較像個理由,為了要普及知識,開啟民智,用白話文傳播。而白話文的養成教育也比較簡單,大家學了白話文,很快就可以閱讀,閱讀以後就可以打開知識之門。這樣講,也末嘗不可。不過,他們為了提倡白話文,卻有一個代價:打倒古文!各位,中國人說要吸收西方文化要有個代價,即打倒傳統,人家羅素就沒有講這個代價,為什麼胡適之要講代價?人家日本韓國並沒有打倒傳統,他們的現代化也不亞於我們。為什麼我們一定要付出代價?現在要提倡白話文就提倡白話文唄,為什麼一定要付出打倒古文的代價?難道古文妨礙你的白話文了嗎?再說古文難學嗎?這個越是莫名其妙,古人學了三年五年古文,就可以讀五千年的書,經史子集都能讀。現在我們學白話文學多久?從小學學到高中,最少學了十二年,你能夠讀經史子集麼?不能讀經史子集的人的語文程度,比那些能讀經史子集的人好麼?我看不僅文言文不行,連白話文也不行!(掌聲)這真是莫名奇妙!莫名其妙!而居然我們的體制教育九十年來不改,不改就是不改。在人類學語文最恰當的時機,六歲之內,或者十三歲之內,或者十八歲之內,總之,人類學語文,越早越好,越容易成就。在語文學習的最好時刻,你教他什麼,他將來就一輩子會什麼。

  你三歲之內教他英語,他一輩子會英語;你教他漢語,他一輩子會漢語。十三歲之內,你教他白話文,他一輩子會白話文;你教他文言文,他一輩子就會文言文。不是文言文難學不難學的問題,而是你教他什麼的問題。所以胡適之不懂教育,陳獨秀也不懂教育,他們兩個不懂教育的人卻扛大旗談教育,大談語文教育問題,結果國民黨政府受了他們的蠱惑,接受了他們的思想,把兩千多年來的古文教育,一律改成白話文教育,而共產黨接著也這樣做。不讀文言文的結果,中國人的文言文程度低落了,不會讀古書了,最後連白話文也讀不好,寫不好。看看,所有白話文名作家都集中在上個世記二三十年代,因為他們都還是讀古書長大的,所以語文能力強,不只能讀能寫文言文,白話文更是得心應手。自從白話文教育以來,就沒出過像樣的作家了。有沒有作家還不是最重要的,白話文教育的背後的思想才是可怕的,其實,五四一批人所以極力提倡白話文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中國人從此不能讀中國書,中國人不能讀中國書了,就會忘了中國文化,他們認為中國人忘了中國文化,西化就會成功,中國人就得救了。中華民族九十年來的奮鬥,就是這樣處心積慮地要讓「中國人」從地球上消滅。而這個目的,現在幾乎達成了!

  而且,進一步說,語文是一切學習的基礎,語文程度提升會帶動一切其它的學習,語文程度不良,會影響一切其它的學習。現在有很多大學的理工科研究所教授非常頭痛,理工科的學生論文不會寫,不是他們理科不好,是他們文科表達不出來。武漢華中科技大學有一位很有名的物理學教授楊叔子先生,他說:「誰來考我博士班,你先要會背《老子》」。所以華中科大有一句順口溜,說:「要考博士班,先過老子關」。後來他覺得《老子》太少了,要會背《論語》。楊叔子不是學科學的嗎?他不認為古文與現代科學有妨礙阿,何必要打倒呢?

  道理上,明明昭告中國人,應該有一個很健康很正常的文化方向,而我們卻沒有走上去。或許歷史的因緣很多,但是我們不可以總是把事情都推給歷史,我們每個人要當下要負起責任。如果同情地看五四一批人的想法和做法,可以說他們有他們的歷史因緣。五四那些人有什麼歷史因緣?──我們這個國家太衰弱了,我們為了要救國阿,救國怎麼辦?要用激烈的手段。什麼叫激烈的手段?就好像要醫治一個病人,這個病人很危急了,我們要用激烈的手段,先把這個病人殺死,再來救他,哪有這回事?何況國家民族和文化的救治,不是生理的救治,它是心靈的救治,何必把文化打倒而後再救呢?我想,他們是把人類的心靈當作物質來看了。譬如現在我面對大家,我就不能面對後面的牆壁;我轉一下面對後面的牆壁,又不能面對大家了。這是物質的特性。但是心靈的性質不一樣,它可以相容並蓄,他可以融會貫通。所以古代和現代可以貫通,東方和西方可以融會,文言與白話可以相輔相成,這才是正常的大方的思想。五四走的是變態的偏激的路,這一偏就偏了九十年。現在中華民族自己都有點感覺了:中華民族要復興了!有一些人他就很明白的說:「要復興中華民族,先要復興中華文化」,這樣說,是很有見識的。

  那麼復興中華文化,怎麼復興?如何著手,這是另外一個問題。至少我們先要有這種見識──中華民族的文化,應該再重新創造,要怎麼創造?繼承自己,吸納西方──怎麼吸納?我稱為「全盤化西」。我把五四的「西化」調動文字的順序,什麼叫「化西」,西化,是把中國人變成西方人,化西是讓中國人把西方文化消化進來,成為中國的學問的一環。這是中華民族將來的文化走向!除了這個方向,沒有其它方向,你走別的方向,都是浪費自己,浪費整個民族,浪費整個世界!中華民族這樣做,是天經地義的,乃至於全世界各民族這樣做,是天經地義的。而且不做也不行,那是人類理性所自發的宏願!而要做,由中華民族來做,是比較容易的。西方人做起來是比較困難的。所以我們不可以把融會全人類文化的重大責任交給西方人,因為西方人擔不起這個責任。

  我這樣說,這是有根據的,有兩層道理。第一層:中國人要學西方人的學問是容易的,西方人要學中國的學問是不容易的。雖然都是人類理性開發出來的智慧成就,但是互相之間有高下之別,難易之分。用剛才說康得的人類理性的二用──思辨的使用、實踐的使用來說明,就可以瞭解。一般人聽到使用有「兩種」,請問會怎麼想呢?又,一講到有中西兩種文化,一般人會怎麼想呢?是:這邊是思辨,這邊是實踐嘛(用手在左右各比劃一下)。這樣想的,對不對?──這叫做平面的思考模式。但是,照康得的意思,不是這樣子的。康得說:「人類的實踐理性有優先性」。「優先性」的意思就是,它有籠罩型,有主導型。用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有「體性」。實踐理性和思辨理性的位置是一在上一在下(用手在眼前上下各比劃一下),這是有層次的,是立體的思考模式。清朝末年西方文化剛進入中國的時候,張之洞就提出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主張,現在大部份的學者都認為那是民族情感,大漢沙文主義。其實,「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正好暗合康得的哲學架構。佛教有「真諦、俗諦,智心、識心」的分法,也可以證成張之洞的觀點是有其深刻的道理的。所以我們才說,以中國人的智慧,要學西方,是比較簡單的。總的來說,西方的學問是認知型的學問,東方的學問是智慧型的學問。佛教幹嘛要轉識成智?照佛教來看,西方的學問是不高明的,是戲論,是虛幻的學問。一個真的學問去學假學問,當然是比較容易的了;一個假學問要學真學問,當然是比較困難的,懂嗎?(掌聲)何況西方人的學問既然是從邏輯出發,它最注重思考、系統的建構,他們的學問是一五一十、清清楚楚的,所以我們只要一步一步的追下去,你總能從源頭追到細枝末節。總之,他們的書寫得很明白,是很容易讀進去的,但是如果讓西方人來讀中國的書,那就糊裡糊塗莫名其妙了,中國人自己讀起來都莫名其妙,西方人讀起來容易嗎?西方是構建的學問,而中國是領悟的學問,中國的學問是不容易學到的。

  所以中國人不要妄自菲薄了,要學西方,需要學九十年嗎?需要全國都用功學科學,才能「科學救國」嗎?現在我們的學生從小學開始用多少時間學科學,你知道嗎?這叫莫名其妙!科學要學這麼認真麼?西方人都沒有這麼認真學科學,因為科學是不必認真的,你懂麼?(笑)認真學科學保證不能成就科學。全世界的教育歷史和現況,昭昭都在告訴我們這件事:科學是不能努力的,科學是不能逼迫學生的。而中國現在專門逼迫學生學科學,如果你的孩子在學校學科學學得很痛苦,我勸你的孩子不要上學了,那痛苦是沒有代價的,沒有意義的。所以中國人,九十年來的中國人,真的是非常愚昧,非常愚昧!

  剛才說中國學西方容易,西方學中國是不容易的。還有第二個理由,這個不是哲學的理由,是歷史的理由。就是:中國人很尊重西方,看到西方人就五體投地,所以要教中國學西方比較容易。西方人一百年來看不起中國,所以他們學中國比較困難。因此,我們才有理由說;

人類的文化如果有融合創新的可能,必須由中國人負起責任, 不能寄希望於西方人!(掌聲)

  我們怎麼負起責任?這問題講起來,是個大題目,因為這攸關整個民族乃至於世界的發展,攸關整個人類的生死存亡,如果整個人類的文化發展,不能像我們剛才說的,把人類的人性整個開發出來,讓人性的內涵融會貫通、各居其所、得其正位──如果不是這樣,那整個世界很可能走向自我毀滅,所以,21世紀中華文明的復興對整個人類是有重大意義的,我們大家就正站在這個關口上,我們必須去反省並深度認識。不過,我們這一代恐怕是不行了,要寄望我們下一代,反正人的歷史是長遠的,長江後浪推前浪──不過,要注意一下,長江後浪一定推前浪,而人生的後浪不一定就能推前浪──我對北大的情況不是很瞭解,但是現在要找一個像王國維、梁漱溟、熊十力這樣的教授,不知道還有沒有?如果沒有,你的後浪就推不了前浪,你越走越後退!為什麼越走越後退?90年來,老中青三代,國家以五四思想來做教育,中國人的思想只有片面而低俗的成就,沒有廣大高明的氣象,也就不能出現高度人才,引領風騷。所以,恢復人類的理想心靈,然後落實下來,自我教育,並教育下一代,這才是可行之道,否則就沒辦法達到剛才所提的前景。

  中國人已經開始反省了,從各方面來看,都已開始漸漸擺脫五四的陰影,雖然有時不是很自覺的,但各方面都在推動著我們,甚至西方人也在推動著我們,歷史在推動著我們,我們被歷史推著走,有一點復興的跡象,中國人的自信心也漸漸地增強。不過,我們如果只是被歷史推著走,雖然我們也有一點的進步,但這樣的進步是沒有多大價值的。最重要的價值來自於自覺,自己要覺醒,是自己知道要這樣做,自己要求要這樣做,縱使和時代的潮流相逆反,你自己也要這樣做。這才能「沛然莫之能禦」,才能「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有這種心態,我們才真能對世界負起責任。所以我們要叫我們的國民趕快自覺,而且要叫我們的下一代趕快自覺。

  我們如何自覺?下一代的自覺從何而來?說起來似乎如在目前,但也並不容易。因為它不像科學,不像數學、物理、化學那樣給它一些條件它就可以變化成什麼結果,科學的條件和結果的連結,是一定的,但是人類生命方向的形成,是不一定的,是活的,這種活的東西是最難把握的。那我們怎麼讓它覺醒呢?雖然我們不能保證怎麼做就必然有效,但我們總可以有相當的理由,期待它有較大的覺醒的可能性。我們給它一些背景、一些基礎——文化的背景、智慧的基礎,便可以有較多的期待。而那些文化的背景和智慧的基礎又在哪裡呢?就是人類文化、智慧的結晶,那是從人類的心靈發出來的東西。怎麼給他呢?用教育來給他。什麼時候給呢?——就是在他能夠吸收的時候給他吸收,能夠儲藏的時候給他儲藏,能夠醞釀的時候給他醞釀。這是屬於醞釀型的學問,醞釀就含有領悟的機會。醞釀一定是要經過長時間的,時間越長,效果越好,醞釀的前提是儲藏,儲藏的前提是輸入。剛好上天安排我們人類在小時候的學習模式是以吸收和儲藏為主,有了吸收和儲藏,一個活的心靈必定能醞釀,有了醞釀,就有發酵變化透悟覺醒的可能性。所以我們要做教育,要在教育上反省、改革,就應該回歸天理、人性。吸收、儲存、醞釀、領悟的歷程,便是合乎人性,順乎天理的過程!

  而我們怎麼讓他吸收?吸收什麼東西?剛才說吸收智慧的東西,就是讓他吸收經典。什麼是經典?你讀破萬卷,你認為哪部書代表永恆的智慧,那部書就是你的經典。如果沒有讀過那麼多書,就只好聽別人的建議了,聽誰的建議呢?五四運動的那批學者並沒有跟我們推薦,那麼我們怎麼辦?我們又不曾博覽群書,所以我們只好去參考兩千多年來的學者的推薦,待我們讀書多了之後,再來重新估價。這是人類為人處事的正途。我們不可能從一開始就想自己走一套,要先有點學問!胡適之引用古人的詩句,說「雙眼自將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叫我們要重新估價,估價我們的傳統,古人說是經典的,我們不一定要相信。但是古人欺騙我們了嗎,你聰明得過兩千多人的古人嗎,古人沒見過西方人就比我們差嗎?胡適之連康得的兩種心靈的分別都沒有,連人類兩種文化的特性都弄不清,這種人能當青年導師嗎?我勸北大年輕人,不應該再被人牽著鼻子走了,要自覺了!首先要超離、逃脫胡適之的魔掌。近代中國教育就是蔡元培弄壞的,他是第一任教育部長,後來又當北大校長,炙手可熱,號令天下,他的一紙教育部的公文,就廢掉了兩千多年的讀經教育,真是莫名其妙!古人不一定欺騙我們,欺騙我們的可能反而是五四!五四運動這批名人帶著一批年輕人就認為自己很聰明、很浪漫,有批判精神,他們沒有想過古人也年輕過、聰明過、浪漫過。年輕人有某些方面是可愛的,也是可貴的,但有些方面隨意揮灑,放縱恣肆,你自己放縱恣肆沒關係,但討論國家大事時不可揮灑放縱,你對千秋大業不能激情。五四運動叫愛國運動,愛國是好的,但以激情來愛國是害了國家,現在是反省的時候了──其實每一刻都是反省的時刻,只是現在是受夠了,比較容易覺醒的時刻。

  歷史已經不能再等了,我們這一代人錯過了小時候吸收、儲藏、醞釀的年齡,我們要遺憾一輩子,這輩子沒希望了,只好希望下一輩子不要再被五四欺騙了。我們做自己應該做的,國學社最重要的責任是推動下一代的教育,不要再自己關起門來,要放眼世界,面向世界、面向未來、面向現代化!(掌聲)這是國學社的一個使命,也是中華民族每一個子孫的使命!首先要教育自己,把自己一生的缺憾多少彌補一下。一個對中國傳統智慧瞭解不夠的中國人,想要國際化,是不可能國際化的,只有奴才化。沒有了民族就沒有國際,我們不是大漢文化沙文主義,而是人類本來就應該是這樣。所以不要空想、妄想。對幾十年來的缺憾,我們現在能彌補多少就彌補多少。但對於我們的下一代,他們是全新的生命,教育是永恆的事業,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每個人都應該有教育的擔當——為人父母者,要教育自己的子女;為人師者,要教育自己的學生;而作為一個文化人,要有文化的關懷,也要有教育的擔當,任何場合都要關心民族的未來。民族的未來要靠教育,教育就是要使人生回歸人性。對前一代的歷史如果有所損益,有所改革,改革的標準在於人性,要對人性有深度的認識。要對人性有深度的認識,一方面可以從自己的基本領悟出發,譬如,一個天縱英明的人,他自己只要關起門來,從自己的人性出發,他應該可以開發出人類兩方面的學問,把人性完全開發出來。因為人性本自具足的,一個人或一個民族如果是誠懇的,它一直在發展,都可以憑一己之力,終於達到完全的發展。所以,中國人以前如果沒有科學,但憑它自己發展下去,一定也能發展出邏輯數學、物理、化學、政治、經濟,這是我們對人性應有的信任。但我們既然生在這個時代,有了外來的參考點,就不需要關起門來自我奮鬥,孔子說「學而時習之」,「見賢思齊焉」,我們可以通過學習,更簡捷地完善我們的人性,所以我們現在不僅要傳承中國的傳統智慧,也要學習並吸收西方的文化。要學習其它民族文化,最簡捷的管道,就是透過他們的文化結晶──經典。


  剛才說我們吸收印度的佛學,我們沒有吸收印度所有的文明,我們只吸收它的佛學。佛教是對印度教、婆羅門教的改革,釋迦牟尼認為它的改革是更加符合人性的。雖然印度人最後不信仰佛教了,而中國人一看到佛學就心領神會,我們沒有吸收印度教而選擇了佛教,這是很了不起的。我們吸收他們的經典,如大藏經,這是他們的法要,是智慧的記錄,是文字般若。中國人吸收佛教是從他們的經典吸收的。中國古人了不起,讀書就可以讀出智慧,這是讀書人的一個最重要的能力。現在我們大學生、研究生讀書,有幾個人能從文字讀出智慧?還是只從文字積累知識,只為了做論文?中國古人就能從經典讀出智慧,中國人讀佛教的經典,也出高僧大德。這種成功的歷史經驗不是可以提供我們當代吸收西方文化做參考嗎?剛才說過,五四要我們全盤西化,請問你怎麼全盤西化?五四運動的那些人沒有介紹過一部西方的經典給我們中國人,沒有人談柏拉圖,沒有人談亞里斯多德,沒有人談康得,沒有人談黑格爾。胡適之談什麼呢?談易蔔生,很莫名其妙!奉三流的哲學家杜威為神明,更是莫名其妙!這叫沒有眼光,這叫沒有見識!所以不要跟著愚昧的人走,我寧可跟聰明人吵架,不要跟愚昧人講話。這麼笨的人,見識這麼低的人,居然領導中國九十年!我為此不服氣!(笑聲、鼓掌)

所以,從今天,從新老實地去學經典吧!看看其中能不能出幾個為民族為時代著想的「大才」。如果不能成大才,至少讀經典是把握重點,也比較不會浪費生命。一個人的一生沒有多少時間,尤其現在學問那麼多,你不把握要點,生命都渙散了,浪費了!我們現在學外國的什麼東西?三流的垃圾!我們要重新恢復經典,恢復經典就是了要恢復人性。恢復人性就是我們把握了整個天地發展的規則。叫參天地之化育,讓人類可以繼續的幸福地生活下去。(鼓掌)

  我總是三句不離本行,講來講去還是講我的讀經教育。因為這個跟國學有關,國學的最高層次是智慧,智能的代表是經典。而經典怎麼傳播?靠教育。所以講國學的使命,一定要講經典教育啊!有了經典教育,就能讓國學有了源頭活水,有了經典教育,就可以讓我們擔當時代的使命。當然不是讀了經,就能夠擔當時代使命,但是至少它打下了基礎。中國學問高,必須透過經典,才能把握,西方的學問廣大,也應該透過他們的經典,才能真正體會他們的原始心靈。要不然我們就只能在表皮上學習,這叫「仿冒」。所以中國人如果不從西方的經典開始做教育,中國人永遠只能作個仿冒國家。縱使科技再發達,你都還是跟著人家後面走,這是們自己對不起自己。

  至於接近經典的方法,是很簡單的,一個孩子在十三歲之內,是吸收的年齡,我們就給他吸收。吸收什麼?吸收經典。那麼怎麼吸收?就是反復練習,練習到他能夠背誦。既然記誦在他心裡了,只要生命是活的,自然能夠醞釀。在這個時代的教育風潮之下,要特別注意的是:你不要問他什麼時候理解,更不要問他什麼時候實用。有人就這樣問:教一個那麼小的孩子讀經,他能理解嗎?我說:大概理解的很少,或者說直接說不能理解。不理解有用嗎?我說到了他該用的時候就能理解了。為什麼到了那時就能理解?他是自然理解的。什麼叫自然理解?這樣愈問愈多,我答得越答越煩。我就說:這樣子吧,你回去看看你的孩子是活的還是死的?我罵人了!(笑聲)活的就能理解,死的就不能。所以有人用電腦做比喻,說原來是先輸入再輸出啊。我說這個比喻不錯,但還沒完全,因為電腦是死的,如果輸入資料了,而沒有程式,它運作不了。而人心是活的,老天爺老早就把幾千幾萬條高明的程式都放在我們生命當中了,到時程式就自動起作用,只是如果你肚子空空如也,光有程式也沒有用。李白何以能「酒一鬥詩百篇」呢?因為他滿肚子都是經綸,他醞釀久了,所以吐囑不凡,出口成章。現在我們呢,滿肚子都是草包,酒兩鬥詩也沒有一篇。(笑聲)所以我們只問他肚子裡有沒有學問,不要問他理解不理解,實用不實用。現在的人光問他能不能理解能不能應用,為什麼不問他肚子裡面有沒有貨?這不是莫名其妙嗎?

  所以我們說教育改革,改革的目的是回歸人性,不要亂改,現在的教育改革不是越改越糟糕嗎?百姓怨聲載道。為什麼?改革沒有總體目標嘛,想到一項就改一項,想到一項就改一項。其實天下的道理如在目前,只要回歸人性,只要我們從經典做起,這個國學就有機會復興。從廣義看國學,各方面的才藝,所謂禮樂射禦書數,琴棋書畫,有了高度的國學素養,也比較容易學好,表現出高度的品質。譬如寫書法的最高境界是有書卷氣,怎麼叫書卷氣?有學問有品德,有道德文章嘛。又譬如學音樂的人,尤其彈古琴的人都知道,除了技巧之外,越是讀書,心境越沉穩智慧越高的人,才有悠遠的意境。所以,廣度的國學也需要有深度的文化教養做基礎。因此,人生最重要的事在於我們怎麼去涵養、去培育我們的文化教養,總起來就是經典之教。中國的經典在那裡?儒、釋、道,西方的經典在那裡,西方人也有共識。像芝加哥大學前校長赫欽斯,他在幾十年前就提出大學生應該讀「大書」——greatbook。他開出大約兩百部「大書」,西方人也有經典的共識啊!假如這些西方重要的書,中國人都沒有讀過幾部,我們怎麼可能說我們是這個現代的中國人?我們怎麼可能說我們在全盤西化?所以我說現在的中國人莫名其妙,我們的教育莫名其妙。

  假如是兒童,那正是中西方經典同時教育的最好時機了,學了經典,最直接的效能是語文能力提升了。語文能力提高了,就可以用語文自己學習其它的科目。要辦好教育,應該達到教育的最高境界──不必教學。怎麼能夠達到這個境界?非常簡單,讓他有大能力,有學習的大能力,他就可以自我學習。那時,作為老師,作為校長的,做為教育部的領導的,只要放給我們學生生路,就可以了。我們應該跟孩子說:「孩子啊,你能自己學就自己學吧!不要聽老師講課了!」現在我們老師一天到晚教教教,其實是在障礙學生。我們如果能把握人性之要點,放手給天下,自然就百花齊放,人才輩出,通貫古今,融會中西。所以,教育是很自然很簡單的事,依照人性,我們的教育就沒有問題了,整個國家的教育就沒有問題了。這叫做簡易之道,所謂大道至簡。這樣教育的同時,我們可以看到孩子的生命日漸舒展,我們也從中得到莫大的喜悅,這是屬於生命的喜悅,因為你以生命引導生命,或許不是以你的生命引導生命,是以聖賢的生命引導生命。你在教他聖賢之道的時候,你也在學聖賢。所謂教學相長,我們共同以聖賢為師。(掌聲)

  以上,我大略談了國學的涵育以及它所負擔的使命,最後,對在座各位有一點小小的建議:在座各位,如果你還沒結婚,是很有希望的啊。(笑聲)如果你結婚了還沒有懷孕,希望也是很大的。你懷孕了孩子還沒出生,也還好。教育要從胎教開始。假如孩子已經生出來了,長大了,大不了,再生一個!(笑聲、鼓掌)記住一代三十年,三十年是從胎兒開始算的,不是從六歲哦,也不是從到了十八歲考上大學了,猛然發覺自己要開始走人生的路了,那時才來緊張,那時你人生的路都已經走不通啦!所以,我現在提出建議,很熱誠的希望,我們把胎教的觀念好好記住,不僅是你自己,還有你的朋友,還有整個國家,你能夠影響多少就影響多少。如果有一個胎兒能因你的推介而受讀經的教育,你就功德無量。因為照我的說法,一個人一輩子受教育只要十個月就夠了。這個胎裡讀經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不一樣,──相貌不凡,聰明絕頂,好學不倦,好教好養。有一個讀經寶寶的爸爸跟我說:我這個孩子呀,沒有別的特色,他就喜歡笑。什麼意思?他幾乎不會哭。有人說:這孩子怎麼這麼笨,笨到不會哭?不是,是聰明到不需要哭。(笑聲、掌聲)一個人一輩子,只要教十個月就夠了。如果十個月之內來不及教,你就用出生後的三年,一個孩子從出生教到三歲多就夠了。三歲你還不教,幼稚園三年很重要。幼稚園三年,按照我的教法,如果一天讀經六到八個小時,三年就可以把中國重要的經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老子》、《莊子》、《易經》、《詩經》、等重要經典全部背完。一輩子擁有閱讀五千年經史子集的能力。三年。我們的孩子在普通幼稚園,都被教成一個像猴子了,他一輩子就完了。教育是愈早愈好教,而且影響愈深遠,愈長大愈難教,有些壞的習氣改不了,所以教育不可以發現問題,教育發現問題的時候,就是沒有救的時候了。那如果六歲來不及教,六歲到十三歲,一定要完成。

  如果十三歲又來不及呢,呵!死馬當活馬醫了!當然人生的一輩子都還可以有機會,像我們長大的人如果想要──第一,增長自己的語文能力,將來翻開經史子集時不會頭痛。第二,體會古人的智慧。第三,增進自己的德性、教養、人際關係,改善自己的命運。如果要達到這三方面的效果,成人也可以開始讀經,從今天就開始!這幾年來,我一直提倡「《論語》一百」──把《論語》讀一百遍。怎麼讀?最好是拿沒有解釋的本子,因為一有解釋你就想看解釋,一看解釋就令人頭痛,讀不下去了。為什麼呢?因為原文很難,那解釋比原文還要難。所以很多人讀經典都看兩頁就不看了。然後說:「哎呀,胡適之告訴我們的果然不錯,經典真的很難!」胡適之曾經說「經典很難,你都不懂,你怎麼讀?你自己不懂,你怎麼教孩子,你不是自欺欺人嗎?」講來好像義正詞嚴,每一個人在他面前,只好低下頭來說:「是是是,我不懂,我不敢讀」。現在,我要請問:不讀,什麼時候懂?永遠沒法懂!我們被他騙了!所以,我們現在要換個思考,隻眼自將秋水洗,一生不受胡適欺。我們應該回他說:「就是因為不懂,我才要讀!我這一代被你犧牲了,我不再讓你來犧牲我們的下一代了,我們不要再被你騙了!」我們要立即擺脫胡適之的魔掌,開始讀論語,怎麼讀?就是打開論語,「學而第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唯讀原文,一直讀下去,最好讀出聲。孩子讀經也要出聲,第一,眼睛看見了,這是一種刺激,會產生一種教育的作用;第二,你嘴巴動了,這是第二種刺激,第二種作用;第三點,你耳朵聽進去了,這是第三種剌激,第三種作用,而你在看進去,說出來和聽進去這三個過程中,會帶動內在心靈的活動,產生第四種作用──心靈的作用。所謂眼到、耳到、口到、心到,一個孩子腦神經正在發展,有著四到,腦神經就發展的非常豐富,成為一個聰明的孩子。所以讀經的孩子聰明,不是孔子孟子讓他聰明,而是他眼到、口到、耳道、心到四到,刺激了腦神經系統。所以一個孩子13歲聰明起來的,一輩子都那麼聰明,永遠不會再變笨,13歲沒有聰明起來的,一輩子都那麼笨,永遠不會再聰明。所以十三歲是人生的關鍵,一個十三歲以上的成人是不能再增長他的腦神經了,雖然不能再增進聰明了,但是會讓他的聰明得到充分的利用。讀經能使人靜心,一個人心靜下來的時候,學習效能比較好,不僅是讀書效能比較好,思考效能比較好,容易有靈感的突發。所以讀經的第一步效應是修身養性的,何況所讀的書,是聖賢之教,其中或許有某一句讓你心領神會了,心中彷佛大放光明。你說哪一句啊?我也不知道,這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事,我得到領會的那一句和你得到領會的那一句不一樣,智慧之書是每一個人讀得都不一樣,科學的書每個人讀得都一樣,因為科學的書是死的,智慧的書是活的。

  如果你肯這樣讀讀讀,今天讀三十分鐘,明天讀三十分鐘,後天再讀三十分鐘,三天,三個三十分鐘就可以把論語從頭到尾讀過一遍,這是中華民族子孫第一件重要的責任,或者說是一種義務。一個中華民族子孫,受過教育,讀過幾年書,或許高中大學畢業,如果你連論語一遍都沒讀過,將來閻羅王必會找你算帳,說:「你生在中國,連論語都沒讀過,你下輩子就到那個那個什麼玻利維亞去,你去那裡餓死算了!」所以,我們這輩子,至少要把論語讀一遍,就一個半小時。然後你可以用同樣的方法,讀第二遍,第三遍……讀完一遍,寫個一,讀完兩遍寫個二,三四五,讀完五遍寫個正,你就一直這樣讀,有空就讀,一天中如果只有三十分鐘,你就讀個三分之一,讀個五六十頁,一天如果有一個半小時就讀它一部,一天如果有七八個小時,你就要立志,早上起來七八點開始讀,一直讀到十二點,吃過中飯,再讀,一直讀到五六點,吃晚飯,晚上再讀到十點,你一天就可以讀五六遍到七八遍。我建議讀一百遍,假如整天到晚的讀,十五天內一定讀完一百遍。誰把論語讀完一百遍了,幾乎整部論語都會背了。其實不要讀到一百遍,你讀到二三十遍的時候就像行雲流水,讀了前一句,後一句自己就跟著出來了,其中會有無限的喜悅。漸漸的,你會有所領悟,你會有一種「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的感覺,這叫讀書的樂趣。你就能領會孔子說的「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是真的。我們的語文教育,九十年來的語文教育大家學得很苦,又沒有程度,證明是失敗了,以後我們不要這樣學語文了。我們的英語教育也失敗九十年了,以後學英語也不要這樣學了,回家選幾篇英文名著,合計大約兩萬字,就狠狠地背完,英文就一流了,就這麼簡單。要培養高度的英文能力,不要十年,一年半載就夠了,假如不相信,就只好再自討苦吃下去。各位!已經失敗的路不要再走,要回頭來。至於用新的方法能不能成功,至少我們可以放手一搏。何況已經擺的清清楚楚,人性就在你心裡,你是從孩子活過來的,你知道人應該怎麼長大才對。為什麼我們整個國家不做,因為我們的頭上有一個緊箍圈,是九十年前胡適之設下的,他還在那邊還念緊箍咒呢!我們要勇敢地把那緊箍咒拿掉!

  今天我來北大,卻一直批判北大,不好意思了!咱北大國學社是咱北大的希望,應該首先反省,發難,把反國學反人性的五四反回去!我祝福北大國學社,希望我們以後常常能見面。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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