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心自有天知 |
(方哲萱,網名「天涯在小樓」) |
如今,東北極北的佳木斯市幾乎全城讀經。
在我看來,那是個遠在天邊的城市,而大城市裏的讀經宣導者對它似乎也鞭長莫及。而之所以那裏的讀經運動能夠得到推動,是因為有一天有一個人看到了一張光碟。
光碟的內容當然是季謙先生(王財貴教授,字季謙)的演講,而這位在鐵路部門做一名小小職員的漢子就生生被打動了,被打動了以後,他又作出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其實很幼稚很笨拙,就是他自己印刷了許多許多份讀經教育的宣傳資料,載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到馬路上去派發。
起初,人們都認為他有不良企圖,避之唯恐不及。但總是有些人拿到了那張宣傳單,扔在路旁。挫敗,失望,被驅趕,他不在乎,只是執著的發他的宣傳單。
後來,發了幾千幾萬份後,居然有人照著讀經的理論去做了,後來,這樣做的人越來越多,似乎,也有了小小的讀經班,不然,不會發生之後的事情。總之,量變達成了質變,在這個城市裏,開始有孩子在讀經了。
讀經的孩子越來越多,但是人們發現需要更多的理論指導,人們找到發宣傳單的漢子,問他能不能給予指導。可是,他沒有這樣的能力。後來,居然佳木斯大學的教授也知道了這回事,找他商量,是否可以請那聽說中的發起人親自來一趟,我們大學給辦演講。於是,他有信心了,輾轉找到了季謙先生,促成了佳木斯市的演講。
於是,教育局的領導來了,學校的校長老師來了,孩子的家長來了,大家聽了演講,頗受震撼,幾個月之後,佳木斯的政府出面,組成了推廣機構,全佳木斯的中小學一律加了讀經課,讀經氣氛在那「偏遠」的地方,一時蔚然成風。
我聽到這個故事,依然不清楚那個在大街上傻傻的發著傳單的漢子是誰,他姓甚名甚,他相貌如何,他多大年紀?
如果有一天,那座城市裏的讀經少年真的成為人才,成就偉業,他們會記得他嗎?甚至,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嗎?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另外一座遙遠的城市模糊的想像,我只是覺得,那模糊的影響越來越清晰,也許有一天,我會和他擦身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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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季謙先生一行至周口(河南)演講的時候,遇到一位已經退休多年的阿姨,我以為她只是某個讀經兒童的家長,以往也經常有這樣的情況,許多爺爺奶奶輩的人帶著孫子孫女讀經,對季謙先生也是相當的敬重和虔誠。
她相當的低調,吃飯的時候,也沒和我們在一起,直到大家點餐結束,才有人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李老師去哪里了?好像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位李老師是誰,於是知道的人趕緊解釋,就是促成這次周口、漯河、項城三地演講的李老師啊。
我這個時候,還沒能把李老師和剛才那位阿姨聯繫起來,過了許久終於有人把她找到,原來她是自己去外面買了幾個包子吃。她說自己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就不用和大家一起吃了,原來那天陪季謙先生的是教育局的領導,媒體的記者等等,李老師大概覺得自己是個普通的老百姓,尤其看到有隨拍的導演在場,不想太過出風頭。
通過幾天的接觸,我才知道,李老師是最早在漯河推動讀經教育的人,開始是教自己的外孫女,後來找當地的教育部門,各種業餘學校等等,退休以後有了時間,更是不遺餘力,無論高溫酷暑還是數九嚴冬。漯河一個已經開辦的讀經班負責人說:我實在是被李老師感動的,那樣炎熱的天氣,她這麼大歲數,騎輛自行車,這麼一天一天的跑,別說我本身就是學中文的,這是我的分內事,即便我對經典一無所知也一定要把這個讀經班辦起來。其他領導也隨聲附和,我們是被打動了,這樣的人,難得啊。
不僅如此,為了讓孩子能儘快讀到經典,她又四處籌款印書,免費贈送。我看到那一批論語大學中庸,雖不夠精美,但裏面有多少心血啊。
李老師說,周口是她工作的地方,漯河是她的家,項城是她的故鄉,這次季謙先生能來河南,她一定要請他到這三個地方,造福這裏的孩子。為了這五場演講,又是幾個月的奔波勞碌,但總算成功了,一個普通的退休老人,她做到了。
在漯河,十幾個孩子神采飛揚的表演經典誦讀,讀經班國學班大做廣告,季謙先生的講座結束,掌聲雷動,但是李老師已經不知去向。
送我們來的那位司機,原來並不是當地的司機,而是從另外的城市特意趕來,免費提供服務。他說有機會就替讀經教育跑跑腿,這樣我心裏覺得很快樂。
他沒和我們吃過一頓飯,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姓名。
然而,他們的相貌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裏,那麼平凡樸實,又那麼高尚偉大。
三座小小的不知名的城市,那裏的人們大部分趨於保守,思維不夠開放,可是,因為有了一個人的存在,也開始讓讀經教育遍地開花,這與其說是上天的眷顧,不如說是信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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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台南有一位母親,多年前讓自己的兩個孩子接受了讀經教育,從中受益匪淺,她覺得孩子除了要得到文化的薰陶,同時也應有武學的造詣,於是趁著暑假,將兩個孩子送去河南登封,少林寺腳下的武術學校。
去探望孩子的時候,她發現武術學校的孩子習武很辛苦,卻缺乏文化的教養,尤其是得不到經典的滋潤,回到臺灣後,她發了大心願,要募款替登封十幾所武術學校的四萬個孩子每人買一本論語。
她發起這個募款的活動後,得到了廣泛的回應,有的小朋友砸碎自己的存錢罐,將自己的幾十塊錢捐獻出來,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湊,最後真的湊足了四萬本論語。
在登封的武術學校,我目睹發放論語的盛況,繼而聆聽了有生以來最具震撼的聲音,近千個孩子在空曠的操場上放聲誦讀論語,我記得那天季謙先生帶讀得也相當興奮,還破天荒的唱了好幾首詩。他說,琅琅讀書聲終於又回來了。
在登封的武術學校推動讀經教育並沒有受到什麼波折,一來武術學校的文化課有較大的自主權,不必擔心與教育體制衝突,顧慮便小,而更大的原因是,孩子們的課本不必發愁,全部免費贈送。
其實,我在當場看到並不是每個人老師每個孩子都十分珍惜那本論語,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懷著感恩的心去對待論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至少那些舉手說願意讀論語一百的老師和學生,從那一刻起已向聖賢靠近,更可喜的是,他們有望成為文武全才的人。
而這一切,只源于一個臺灣母親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一顆善良的心。
這位母親的名字叫王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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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後,他們所作的一切可能都幻化成風,無人知曉,他們依然平凡,但我相信,積德雖無人見,存心自有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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