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此話大家耳熟能詳熟,但通常都將「無毒不丈夫」理解為「不狠毒就算不上是大丈夫」(註一),這實在是讓「大丈夫」背上罵名,蒙受不白之冤!其實,「無毒不丈夫」中的「」並非「凶狠」、「毒辣」的意思,恰恰相反,在此表示的卻是「寬厚善良」之義。


《說文解字·艸部》:「毒,厚也。」【段注】:「『毒』,兼善惡之辭,猶『祥』兼吉凶(註二);『臭』兼香臭也(註三)。《易》曰:『聖人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列子》書曰:『亭之毒之。』皆謂厚民也。」意思是說:「毒」既可指「善而厚」,又可指「惡而厚」。此處當作前解。


另外,根據漢民族傳統道德文化和心理特徵,「君子」和「大丈夫」歷來都是以正面形像出現的,兩個詞的褒義色彩十分濃厚(即古人所謂的「美辭」)。如《論語·子路》:「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孟子·滕文公下》:「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這類例子舉不勝舉。


由此可知,「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在形式上屬於「相類對偶」句,在表達上應屬於「互文見義」,其確切含義應該是「君子和大丈夫要有大氣量,要寬厚待人」,這樣理解才是正確的。


段注中所說的「兼善惡之辭」,實際上是指古漢語中的「反義同詞」現象,也就是傳統訓詁學中所謂的「反訓」。


myway之所以注意到這個現象,完全是因為有網友將《老子‧道德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中的「五味令人口爽」,誤譯為「甜、酸、苦、辣、鹹五種滋味使人齒頰留香、口齒舒爽」。這位網友一時不察,竟不知這個「爽」字,不該解為「齒頰留香、口齒舒爽」,反而要解釋為「口腔乏味、食慾不振」。原來此處的「爽」,是「敗壞」的意思,也就是「敗壞胃口」;也有人認為「差錯」的意思,也就是「口感、口味出了問題」!


由於網友的錯誤,myway得以增長見聞。正足以說明「物有向背,事有陰陽」,凡事一體兩面,「同詞反義」不也是這個道理?





註一:舊謂不心狠手辣就不成為大丈夫。元 王實甫《西廂記》第五本第四折:「他不識親疏,啜賺良人婦;你不辨賢愚,無毒不丈夫。」《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五四回:「﹝那侄少爺﹞回去之后,忽然生了一個『無毒不丈夫』的主意來。」魯迅 《且介亭雜文末編半夏小集》:「誠然,『無毒不丈夫』,形諸筆墨,卻還不過是小毒。」


註二:「祥」,《說文》:「祥,福也。」徐鍇《說文系傳·示部》:「祥,祥之言詳也。天欲降以禍福,先以吉凶之兆,祥審告悟之也。」段玉裁 《 說文解字注  》:「祥,凡統言則災謂之祥,析言則善者謂之祥。」本義當是吉凶的徵兆。《左傳·僖公十六年》:「是何祥也?吉凶焉在?」杜預注:「祥,吉凶之先見者。」特指吉兆。《周禮·春官》:「以觀妖祥,辨吉凶。」鄭玄注:「妖祥,善惡之徵。」賈公彥疏:「祥是善之徵,妖是惡之徵。」又特指凶兆。 《玉篇·示部》:「祥,妖怪也。」《左傳·昭公十八年》:「將有大祥,民震動,國幾亡。」到現代漢語裡,「祥」已只指吉兆了。


註三:「臭」:《說文·犬部》:「臭,禽走臭而知其跡也,犬也。」本義是氣味的總稱(包括好聞的香味和難聞的臭味),音xiù。如《詩·大雅·文王》:「上天之載,無聲無臭。」鄭玄箋:「天之道難知也,耳不聞聲音,鼻不聞香臭。」有時專指香味,如《周易·繫辭》:「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孔穎達疏:「言二人同齊其心,吐發言語,氤氳臭氣,香馥如蘭也。」


「臭」表「臭味」義時讀chòu,《玉篇·自部》:「臭,惡氣息。」《韓非子·五蠹》:「民食果蓏蚌蛤,腥躁惡臭而傷腹胃。」魏曹植《與楊德祖書》:「蘭茝蓀蕙之芳,眾人之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兩例中的「臭」均指穢惡難聞的氣味。後來,「臭」只有「臭味」一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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