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經種子,文化之根——我眼中的王財貴先生與海外讀經

(2014-09-10 17:19:07)

 

案:懷仁老師筆下的海外讀經的故事,因其真實誠懇,故有動人之力。

 

原文地址:讀經種子,文化之根——我眼中的王財貴先生與海外讀經作者:海外讀經教育

 

 案:此文作為後記被收入2014年中華書局出版的新書《讀經二十年》中。  出版版本略有刪節。

 

                           讀經種子,文化之根——我眼中的王財貴先生與海外讀經

                                                                /懷仁

      

     題記:每個海外讀經學童,都是一枚特別的種子

 

       海外每多一讀經的華裔子弟  會多一個真正的雙母語兒童,甚至是三母語兒童
       也就多了一個有可能真正深入西方文化的種子。
       而這樣的孩子,是非常特別的,非常難得的

       是一百年來所罕見的。
       現在的西方人培養不出來,

       現在的中國體制教育也陪養不出來
       而東西方的人們,都要佩服他們對於西雙語與文化平衡而深入的掌握。
       所以,每個海外讀經學童,都是一枚特別的種子。
       善培育之,善護養之,

       有一天,

       這些種子會破土出苗,

       不僅苗而秀,更將秀而實。

                                   ——20138月懷仁致王財貴先生信

 

 

 

              

                            (三語海外讀經兒童小春子)

                    讀經種子:從北京到牛津

 

十一年前的冬天,正在歐洲留學的我恰好回京數月。一個偶然的機會,朋友帶來一張碟片,題為《一場演講百年震撼》,大家一起觀看。當時的很多細節都淡忘了,卻依然記得這位講課的老師叫王財貴。他說:“我們的孩子在學校學了六年白話文,除了認識兩千多個中國字以外,的心靈當中用四個字可以形容:一無所有。完全浪費!”,他還說:“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連百年身都沒有了,下輩子再說!錯過時機永不再來。”——這些話,猶如平地驚雷,直讓人感覺驚心動魄,彷彿說的就是我!雖然在他人眼中,從小到大,我的求學之路可謂一帆風順,上北京最好的中學,本科清華,研究生北大,出國讀博……可對於求學和人生的困惑,卻越來越多。知識的增長,似乎未能解決生命真實的困惑,在內心深處,總恍然若有所失。雖然也曾經在二十歲就遍尋《論語》、《老子》、《周易》、《金剛經》……在宿舍裡硬著頭皮啃讀,最後終因不得法,讀了也就過了,過了卻了無痕跡。然而在那個冬日……這些曾經謀面卻擦肩而過的聖賢、經典,又再次真實地出現在眼前,同時印刻入我內心的是“兒童讀經”這四個字,好像一縷穿透霧霾的陽光,一刹那,照入心靈。

 

我要自己讀經!將來,有了孩子,我也要和他一起讀經!讓他的生命中,有聖賢與智慧相伴。在寒冬的北京,這枚兒童讀經的種子就這樣悄然種下。 

 

兩年之後,因為一個新生命的孕育,這枚種子自然萌發了。最初懷孕的日子,我正在牛津大學讀古典印度學博士。每日的經典學習和經典生活,是腹中寶寶的胎教。半年後我回北京生下女兒春子,待全家人重聚牛津時,春子已是九個月大的寶寶。而我們母女共同的讀經生活,就從這有八百多年歷史的大學城開始。牛津公寓裡的日子,我常常坐在地毯上,倚著沙發讀論語,小春子則在地上爬來爬去也在這裡,伴著媽媽讀經的聲音,小春子邁出了她人生的第一步。

 

         (一歲時,身居英倫的小春子)

 

   春子一歲時,我先生春永君應聘至德國漢堡大學任終身教授,我們全家遷居德國。這個中美家庭的小寶寶,尚未能言,就要置身於德語的大環境中。這枚剛剛萌芽的讀經種子,將如何成長呢?——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我就前面背著寶寶,後面背著古琴,推著一大車行李,登上了去漢堡的飛機。

 

                 從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到漢堡讀經班

 

     為了給春子找到華裔小夥伴,我帶女兒參加當地的華人家庭聚會。而華裔父母們聚在一起,最為關心的話題之一就是孩子的中文教育。我自然而然地想到:為什麼不向更多人介紹兒童讀經呢?這樣還可以給女兒找到讀經同伴,一起共讀。不過,我一向是個不熱心組織和推廣的人,總認為“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尊重他人的選擇比所謂真理更重要”。這時,我意外發現了全球讀經教育交流網。這個網站的總版主是一位叫做季謙的先生,他的簽名檔居然是:“我是王財貴,歡迎來到本站!”我開始有機會直接向王老師請教讀經問題。王老師鼓勵我說:“做人不要在熱誠中又偏向消極,海外華人子弟,甚至外族之兒童,是多麼需要讀經教育啊!”並贈我他個人引為處世良針的經典:“第一句是隱居之士評孔子的:知其不可而為之,第二句是莊子自得的處世哲理:知其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有人說,前一句是儒家積極的態度,後一句是道家消極的態度。這樣的解讀,其實未必全對。而為之的孔子固然積極,但知其不可處則是消極的。安之若命的莊子固然消極,但知其可奈何之前,是已經有了多少的盡心盡力,才能講得如此飽滿呀!

 

王老師的一番話,令我口服心服。子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推己及人,把這份覺悟和教育理念介紹給更多的人,就是對經典與聖賢最好的感恩與回報吧。於是懷著這樣的心情,我就真的以“知其不可而為之”來自勉,毛遂自薦在當地中文學校開始教授週末兒童讀經課程。也有機會接觸到更多海外華裔家庭,瞭解到當前海外中文教育的普遍情況。

 

當今海外中文教育的情勢,相當尷尬,是典型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學當然不行,連外國人都越來越重視中文,華裔學童怎可不學?學呢,十年週末中文學校,孩子們依然連聽說讀寫都頗成問題,就是簡單的中文報紙也無法自由閱讀,更談不到對中國文化有多麼熱愛和認同。更令人吃驚的是,即使海外中文教育現狀如此一塌糊塗,幾乎已經到了不能更加糟糕的地步,也很少有人去思考是不是教育方法的問題。當我向周圍的華裔父母老師推薦傳統的中文讀經方法時,他們的第一反應大多是:“我都不懂經典,怎麼教孩子?”或者是:“海外的孩子連中國話都說不好,還能讀經典?開玩笑吧。”

 

對於海外中文教育的情況,王財貴老師早有清楚的認識,他說:“年前,我曾到美國東西巡迴演講二十八天,知道美國華僑子弟中文學校學了十年中文的程度,完全和懷仁所說的德國狀況相符,這不是中文難學,不是文言文難學,這是人為的災難啊!我們的中文教育十幾年來,還被五四以來少數人的思想把持著,海內海外到處長年叫著語文教育失敗!失敗!胡適的地位依然,教育部的教育政策依然,中華民族有體無魂,此真可太息痛哭者也!

 

                   (在漢堡開始讀經的小春子)

 

在全球讀經教育交流網上,對於網友提出海外讀經太難的話題,王老師如是指出:

 

困難不困難是一個度的問題,在海外讀經,學得比較困難,教得比較辛苦是真的。但如國內的幼稚園小朋友都能背數十首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了,比起來,華僑子弟要背論語豈不較為簡單?


二,所以,最核心的問題是在對讀經理念認識之清不清,切不切,深不深。如深切了,有何難哉?


三,以一個中等資質以上的中國孩子,在美國讀小學,何須那麼煩惱,上了小學就沒時間讀經了?美國小學的課程實在太簡陋了,您的孩子三兩下就學好了,請千萬放心。只要您還想讓孩子讀經,時間可多著呢!


四,我曾經建議在美華僑,組成課後班(AFTER SCHOOL),專教讀經,兼輔導功課。則每天有一個到兩個小時可以讀經。如一半讀中文經典,一半讀英文經典。則這些孩子,不但中文比美國人好,英文也比他們好,而且好很多——如此,不上學也罷。而且能培養人才——有德有能的人才。您們教出人才了,將來美國人也會如此教育他們的子民,我們等著瞧吧!

 

         打破海外中文教育的迷思—從煮湯圓理論到十字打開的讀經閱讀

 

有了王老師的一番鼓勵,加上對海外中文教育的全盤瞭解,當然,更有對傳統讀經教育的十足信心,我還是堅持在漢堡把一個小小的讀經班經營起來。第一年只有零零星星三五個學生。然而就是這三五個孩子,卻在很快時間內,讓人們看到了海外中文教育的曙光。

   現在通行的海外中文教育之所以難以令人滿意,最重要的表現即是:十年學習而學生依然無法自主有效地閱讀,中文學習始終處於被動狀態。

 

無法自主有效閱讀的主因則在於識字量不足。具體就海外中文教育而言,其最大的失敗則緣于沒有重視兒童期大量識字,平均每週學習六、七個字是目前多數中文學校的教學標準。然而沒有語言環境,邊學邊忘,十年之後學生的識字量也不過千餘,甚至更少,連閱讀簡單讀物都困難重重,又如何會對中文閱讀、中文學習產生持續興趣呢?何況這些孩子的西文母語閱讀,早都一日千里了。以讀經方式讓孩子學習中文,則孩子們不僅有足夠的中文語音輸入與輸出,口齒得到充分的鍛煉,更可以達到集中識字的效果,海外華裔學童快則一兩年,慢則兩三年內就可突破識字關。

 

                   (在漢堡,時年三歲的小春子)

 

   對於漢字識字法,王財貴教授經常打這樣一個煮湯圓的比喻。現行的教法是一次煮六七個湯圓——也就是每週教六七個漢字,而且是先挑小的煮——即簡單的字先學,難的字後學;等這六七個湯圓熟了,再放六七個進去。國內的語文教學就是這樣煮湯圓識字,六年煮了教學大綱要求的兩千六百個湯圓。雖然慢,但是孩子最終還是可以讀書了。可是在沒有中文環境的海外教學中這樣煮湯圓,煮了幾年,孩子的識字量還不足以獨立看書——因為上中文課煮煮,平時沒課或者放假又停停,還要不時忘一忘,則十年中文學習也就煮一千多個湯圓甚至更少。孩子始終處於半饑餓狀態,永遠無法真正滿足他們的中文求知欲,甚至最後敗壞了孩子的胃口。而傳統的讀經教育是這樣讓孩子認字的:不管多少湯圓,不管湯圓大小,也不管哪個湯圓先熟、哪個後熟,都全部放下去——拿起一本經典就讀,不管裡面的字有多少,難易如何,都一概帶孩子讀下去,孩子邊讀邊指書上對應的漢字。讀了一段時間,學童漸漸就把漢字的字音和字形對應起來了。好像煮湯圓時就七、八個,十幾個湯圓一起浮起來,有時候浮到半空中又沉下去了,因為還沒有完全熟,等一下再浮起來。所以浮浮沉沉、浮浮沉沉,就好像認字的小朋友有時候記住,有時候忘記。這都很正常。但是一兩年,或者兩三年後,上千個湯圓都煮熟了——經典裡出現的幾千個字都會認了。識字關就在不知不覺中突破了。


        (最初的漢堡讀經班,只有三個孩子)

   快速識字,近兩年來有些專門的識字教育也可以做到,然而因為沒有通盤考慮中文教育,後續的閱讀無法順利開展,絕大部分海外中文教育改革者最終功虧一簣。對此,王財貴先生則一語道破天機,指出了讀經和閱讀的關係:“如果‘讀經’是期待提升一個人的智慧高度,就像開發生命的縱軸;那麼閱讀就是隨時拓寬一個人的常識空間,就像延展生命的橫軸。簡便而愉快地給予下一代以‘十字打開’的教育,我認為這才是教育所應尋求的真實景象。”

     古語云:取法乎上,僅得其中。讀經教育正是取法乎上的教育,而孩子們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大人眼中的難易在孩子們看來可能並沒有什麼差別。他們如果從小就接觸高度的文言文,在突破識字關後,閱讀低度的白話文可謂水到渠成。然而在海外如果僅僅依靠學習白話文就想達到自由閱讀,那簡直是癡人說夢。因為“取法乎下,得乎下下”,其結果是大部分華裔學生連白話文也讀不了。因為西文大環境的現實狀況,如果海外華裔兒童的中文閱讀不能在九、十歲以前與西文閱讀保持平衡,則其後中文閱讀將隨著西文閱讀的全面鋪開而節節敗退,直至潰不成軍。唯有以讀經這種高度的語文學習為後盾,才可以讓孩子有強大的中文閱讀後勁,並可在閱讀中充分領略獨特的中國文化世界而樂不思蜀。

     而我們實踐中的海外讀經教學,則完全印證了上述理論。在我們最初的讀經班裡,半年後就有兩個孩子通過讀經突破了漢字的識字關,並在六歲和八歲的時候就能熟背《論語》和閱讀國內初中學生閱讀的書籍。這在本地中文學校的歷史上,是聞所未聞之事;在海外華裔兒童中,這樣的故事聽起來也如天方夜譚——然而,這不是傳說,而是現實——而這現實的出現,是因為兒童讀經。

 

               從德國漢堡致謙學堂到遍地開花的歐洲讀經班

 

   為了鼓勵漢堡讀經班的學生家長,也為了鼓勵更多的孩子來參加讀經班。2006年,王財貴老師又特別通過網路寄語漢堡兒童讀經班:

在外國成長的華裔子弟是最幸福的,因為他們的當地外文,就如土生土長般自然,而他們學華文,不會比中國孩子學外文陌生。他們是得天獨厚,容易兩全其美的一群。但如家長不善用此長處,則孩子的這種福份,將日漸喪失,反而兩不著邊,成了一個國際遊魂,此乃父母之大過也。告訴他們:大陸和臺灣的許多孩子,都在背誦莎士比亞十四行詩,背得愈多時,愈覺容易。有的孩子已全本一百五十四首都背完了,英文變成他們的最愛,變成他們學校功課的強項。並且告訴他們:很快的,等到我把德文讀經本編出來,大陸和臺灣的孩子,就要用德文背浮士德了。等到這邊的孩子都背了幾萬字德文經典了,您們那些在德國華裔的德文環境將減弱其優勢效應。在德國的華裔子孫,想把中文學好(好到可以讀經史子集,可以為中華民族做主),最簡便快速的方法,就是趁小(愈小愈好,當然,如果有心想學,十三十八,甚至三十五十歲也沒關係)至少把論語·學庸孟子背完。縱使要把德文學好,好到超乎德國人,想要把西方文化學好,好到超乎西方人,也一定要用此種方法。(有時,我開玩笑說:這種方法,暫時不要告訴外國人,二十一世紀才能保證是中國人的世紀。)


     要告訴大家:語文環境的起點低,不是理由。因為影響教育成效的最大因素,不是環境,甚至不應是天賦。而是教育之理念。又,若只就一般的學習說,可以告訴家長們一個很關鍵的教育觀念:能力比較重要,努力是次要的。所謂:磨刀不礙砍柴工。華裔子弟不是都很忙,補很多習,學很多才藝嗎?請他們稍稍靜下來,把時間留出來,多讀經。讀經,把學習的大能力培養出來了,其他所有的功課,就可以花比較少的時間和努力,而得到比原先更佳的效果。


   王老師的諄諄教導,鼓舞了漢堡讀經班的人心與士氣。很快,漢堡讀經班,就從一個變為兩個,兩個成為三個。更從興趣班轉型為正式的中文課程。而不知不覺中,我的身份除了古典印度學學者,又增加了兩項——海外兒童讀經推廣義工和海外讀經班老師。


                             (我們的漢堡兒童讀經班)

 

我也開始利用一些時間上網,向德國和其他國家的朋友介紹兒童讀經,特別是海外中文讀經。當然其間也有不少挫折,一些人甚至冷嘲熱諷,他們認為在海外,在現在這個時代還宣傳讀經這種“封建糟粕”,真是愚不可及。對此,我一笑置之。讀經之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果不親自去讀,不思考教育的道理,永遠不知其中的付出與收穫的幸福。而此時代之國人,特別是海外華人,雖然仍有些人忽視、輕視祖國文化,但渴望學習瞭解自己國家傳統文化的人卻越來越多。所以這海外讀經推廣之路上,真覺得愈走愈愉快,沿路都是美好的風景。

 

20096月,漢堡讀經班邀請王財貴老師訪問德國。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和王老師長時間相處,陪伴年屆花甲的先生在半個月內走訪了德國七城市,做了九場公開演講和數次互動答疑。先生一路風塵僕僕,沒有機會輕鬆觀覽德意志的夏日美景,也沒有機會好好休息。然而每到一地,無論多麼疲勞,他都立刻以最飽滿的精神做演講,做交流。這場景,總令人頗為感佩,也讓我再次想起先生在《一場演講百年震撼》裡那句令我落淚的結語:“我為什麼要這樣?不為任何目的,知識份子的良心。”王老師第一次的歐洲讀經推廣之旅,在各地大受好評,激勵了更多德國華裔父母。那次巡講之後,德國各地一下子就出現了四五個讀經班。王老師則建議我們漢堡成立專門的週末讀經學校,並為之揮毫題字:“德國漢堡致謙學堂”和“歐洲讀經推廣中心”。

 

同年928日,當代歐洲第一所私塾式讀經學堂——漢堡致謙學堂,在王財貴先生的鼓勵和關心下正式成立。這也是當代在東南亞華人聚居區之外的第一所海外讀經學堂。

 

至今,漢堡讀經團體已有七年多的歷史,正式的讀經學堂也成立了四年多。最初漢堡讀經班只有三名讀經兒童,而且都是課外作為興趣班來參加當年自告奮勇教讀經的我,全無經驗,只有一腔熱情。如今,作為歐洲第一所專門教授讀經課程的週末學堂致謙學堂已經十五名學生,五個讀經班,七八位讀經老師致謙學堂每個季度舉辦的一周讀經密集課程,更吸引了來自德國十幾個地方,乃至法國、芬蘭、匈牙利和英國的讀經家庭前來參加,人數累計有數百人之多。目前致謙學堂的規模雖然和那些動輒百人的海外校不能相比但是讀經學生的中文水準卻是那些只學習白話文的學生所無法比擬的。海外華人父母經常用類似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子女中文學習的期待:“要是我的孩子能金庸的書就好了”。然而,99.9的華人父母的夢想都最終破滅;而漢堡堅持讀經幾年的少年學生,絕大多數都可以自由閱讀金庸——況且讀金庸只是讀經的副。重要的是,孩子們在幾年中熟讀了四書,易經,古文幾十篇和上百首詩詞;更重要的是,有經典浸潤心田的華裔學生,他們對中文和中國文化,有著真切的親近感和認同感。聖賢的教誨,也陪伴著他們生命的成長。

     
                       (甲午年致謙學堂春節慶祝活動)


     一路走來,看著讀經班學生持續的進步,我作為海外兒童讀經推廣義工和業餘讀經老師,當然倍感欣慰。然而也並不吃驚。正如王財貴先生所說:教育的道理本來如此。兒童讀經教育符合教育的規律,符合兒童的天性,天下的孩子都可以這樣學習,也應該這樣學習。如果教育是依理而行,結果也本當如此。

 

           從三語小蘿莉到海外讀經推廣小大使

 

今年秋天,我攜一雙兒女赴牛津訪學。巧的是,這次住在七年前所住的同一套公寓裡。一切都很熟悉,然而又物是人非,當年那個咿呀學語、蹣跚學步的小春子如今已經長成了一枚可愛的三語小蘿莉。然而當年她在地毯上爬來爬去,我在一旁讀經並且心懷憧憬的情景,仍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七年,彈指一瞬。環顧四周,當年春子離開牛津初到漢堡時,曾有那麼多一起玩耍的華裔小夥伴那時的他們,都既不會德語,也不會中文。如今個個德語流利,卻不少都不喜歡中文了即使說出來也大多洋腔洋調最好的不過在中文學校開始讀小學一年級語文課本;今年八歲的春子,不僅是標準的中英德三語兒童,熟讀了《大學》《中庸》《論語》《老子》《莊子》(選)《三字經》《千字文》《聲律蒙》等中文經典,會背誦吟誦幾十首《詩經》和上百首古詩詞,而且是個中文書蟲,閱讀了百本純文字的中文書籍

 

她和那些華裔小夥伴最重要的區別,只不過這七年當中,她平均和媽媽每天讀經一小時。人生有幾個七年?然而這個七年,是我和春子都沒有虛度的七年。  因為,這是我們與經典相伴的七年。

 
             (在牛津同一套公寓中的小春子,一歲和八歲時)

   (在牛津同一套公寓中的小春子,八歲和一歲時)

    (在倫敦大英博物館中的小春子,一歲和八歲時)


   可以說,沒有經典,沒有兒童讀經,小春子必定不是今天的她。這個華裔三語兒童,談起孔子和春秋故事,如數家珍,玩起詩牌雅戲欲罷不能,最愛唱的是《四郎探母》選段……傳統中國文化,已經成為她多彩的生命圖景中不可缺少的底色和風景。為了讓更多朋友實際瞭解兒童讀經在海外的可行性,我專門在新浪開闢了一個以讀經為主的育兒博客和微博——家有春夏。無一絲炫耀之情,以完全誠懇感恩的心記述我和一雙兒女在海外讀經的日子。無意間,小春子也似乎成了一個海外兒童讀經的小大使,不斷有世界各地的華裔父母通過博客和微博告訴我:他們因為看了小女讀經的視頻和故事,也開始和孩子一起讀經。而越來越多的華裔兒童開始讀經,也就意味著有越來越多的海外中華文化小大使,他們將架起未來世界各地與中國文化溝通的彩虹橋。

 

而小女的點滴成長,離不開王老師一直以來的殷切關懷。前一段王老師看到春子吟誦《行路難·其二》的視頻,如是感慨道:“三語俱佳的小春子。父親美國人,母親中國人,生長在德國,現在八歲之齡,不只德語德文比德國同學好得多,英語英文也好得不下於同齡的英國孩子。她的中文程度,不只是海外兒童學中文的典範,也是臺灣與大陸兒童學中文的典範——現在自居為華僑的‘祖國’——不管臺灣還是大陸——在中文語文的教育上,其實不堪當‘祖國’了。因為這‘祖國’(在語文教育上)早已背叛自己的祖先(同時也背叛人類學語文的正道)——華僑們如想讓孩子把中文學好,一定不可以再走五四以來的中國語文教育的路。——當然,也不能走西方語文教育的路——原來,中國語文教育之失敗,就是學西方的——不是學西方的,而是學‘近代西方的’,不是學近代西方的,而是學‘近一百年來美國的’。美國二十世紀以來的語文教育學風,把世界的語文教育敗壞了——正確的說法,應該說,近一百年來,世界各國的語文教育讓美國敗壞了——是自己願意被敗壞的,美國是無罪的。春秋雲:魚爛而亡——魚是自己從肚子裡開始爛,而死亡的。如今,吾人要解決的,不只是中國人學中文的問題,應同時解決中國人學外文,外國人學中文,乃至於外國人學外文問題。因為語文是文化最重要的載體,語文衰頹,則文化衰頹。文化衰頹,則人將相食。”

 

   是的,兒童讀經雖然看起來只是關於語文的教育,實際上卻不僅僅是所謂的語文之道,而更是教育之道,文化之道,乃至也是人生之道。

 

           海記憶體知己天涯若比鄰——方興未艾的海外讀經教育

 

   自讀經班在德國漢堡出現不久,就有南德國友人子均從網上瞭解,並熱切呼應,同時在南德國開始推廣讀經。季謙先生見此情此景,發文慶賀勉勵:

 

   易繫辭傳云:君子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


   德國之南北,千里,華歐之東西,萬里。吾等不敢自居為君子,然善言善行誠意真心之相應,雖千萬裡,無所阻隔也。
   懷仁子均,兩相呼應,吾人在此,遙為慶賀!


   離卦大象有云: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于四方。

 

《維摩經》菩薩品曰:無盡燈者,譬如一燈然百千燈。冥者皆明,明終不盡。

 

願讀經之風,吹燎全德以至全歐,乃至全世界。

      
              (子均老師支持的南德國讀經營)


   好一句“願讀經之火,吹燎全德以至全歐,乃至全世界。”六年前王老師的這段網路回復還言猶在耳。今日之海外讀經,就確實有如火燎原之勢。不僅德國有七八個城市有讀經班,上百個讀經家庭,而且歐洲的法國巴黎,里昂,芬蘭的赫爾辛基,荷蘭的海牙,匈牙利的布達佩斯,以及英國的倫敦和愛丁堡都有了讀經班或讀經家庭。

     

              

                                2009年陪伴王財貴老師德國之行的小春子與子均老師的女兒樂焉)

 

     北美在過去臺灣僑民讀經班的基礎上,這兩年因為漢堡致謙學堂的直接影響,出現了波士頓至善學堂,鳳凰城讀經班,而全美各地讀經熱心人士更層出不窮。歐美之外,澳洲地區的華人聚居區也陸續可聞兒童讀經之聲。

 

面對海外華人期待傳承中華文化的心願與行動,王財貴先生曾講述這樣的故事: 

     

前幾年,我在印尼一個寺廟演講,那時印尼對封鎖了四十年的華文剛解禁。我講完時,因為聽眾興致很濃,我就教他們唱詩,唱柳松柏的唐詩新唱,唱賀知章的回鄉偶書。我說,這是當今中華文化的寫照。對於中華文化,我們都是少小離家,無依無靠的流浪人,流浪得很遠很遠(我特別把少小離家的家字拉得很長很長),現在經過八九十年了,老大了,雖然鄉音無改,我記得那久無香火的祖宗牌位還立在廳堂上,那未曾仔細展讀的孔孟老莊猶擱在家裡案頭上,但可歎鬢毛已衰了。不過,畢竟回頭了,可惜後生晚輩相見卻不相識,都這麼久了,誰還識得這個歸鄉的老人是回鄉來認祖歸宗的呢?於是好奇地問:你從裡來,要來做什麼,這裡有你的祖宗故友,有你的傳家詩書?說著說者,台下哭聲一片……”

 

這故事,不僅僅是王老師講給印尼華人的故事,也是他講給當今天下海外華人的故事。因為文化的斷層,我們也已經和經典與聖賢,和我們國家民族的傳統,分隔得太久,太遠。願今日的海外華人,可重拾久違的經典,和孩子再次讀起來,誦起來。在這琅琅讀經聲中,讓海外華人與華裔子弟,穿越時空之隔,真正親近聖賢的智慧與中華文化之根。

 

 

2014年春節完稿)

      海外讀經的日子,記錄一個個海外讀經的故事……

 

後記:5年前,王財貴先生應邀來訪德國,一路風塵僕僕,16天內連續到七城市進行了九場公益講座。那時季謙先生說,現在歐洲只有德國有讀經兒童,而且很少,好似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但你們是星星之火,希望下次我再來,就"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了。5年過去……今年,季謙先生即將在916~1013日展開第二次歐洲之旅——歐洲六國行。

 

期待季謙先生的到來,看這裡繁花似錦,風景獨好!

季謙先生回覆:只從杜甫的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就料到"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教人從朱子的: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見識到"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先生真神人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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