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仁厚對朱、陸二人之看法:

象山所謂的「既不知尊德性,焉有所謂道問學?」,亦應有各簡別。蓋道問學,有與尊德性相干的道問學:第一義的道問學;亦有與尊德性不相干或很少相干的道問學:第二義的道問學。象山指的是前者,而朱子所作則大體屬於後者。道問學之所以與尊德性相干,關鍵就在於是否真能尊德性(復其本心,先立其大,以透顯道德之根,開出價值之源),能尊則相干,不能尊則不相干。在這個意思上,象山所說是對的。但道問學的範圍甚大,除了內聖成德之學以外,一般的外在知解、客觀研究、文字理會,以及如今之科學知識,皆大體是中立的,此種純知識之興趣,有相當的獨立性,而朱子在這方面亦有很强的興趣。就這方面說,則不知尊德性,亦可以有道問學。故不能直接說:不知尊德性,則無道問學。只能說:不知尊德性,則道問學不能有助於道德之踐履。象山只管從內聖踐履上說學問,對於一般性的第二義的道問學,沒有表示附帶的容許,所以朱子不服,而且生出誤會。朱子重視讀書,重視卽物窮理,而以爲象山根本輕視道問學,這自然是誤會。其實,象山何嘗輕視道問學?又何嘗輕略文字而反對讀書著書?他與趙詠道書有云:「豈可言由著書反有所蔽?當言其心有蔽,故其言有蔽,則可也。」尊德性,則本心起用而無所蔽。只要眞能尊德性,則道問學不但無礙於道德實踐,且可助成而且充實恢廓吾人之道德踐履。問題只在朱子不能肯認本心之道德創生義,而象山又不兼容第二義之道問學的獨立意義。由於二人未能平情了解對方學問之脈絡,所以終於無法深相契知以求會通。

尊德性,乃是道德實踐之事。所謂道德實踐,不可狹看。凡一切價値的成就創造,都是道德實踐的內容。成就德性人格,是主觀面的道德實踐。而科學家、事業家、政治家乃至軍事家等等,本其不安不忍之心,以善盡其職分,只要不是出之於利欲之念,則他們所成就的知識功業,都是價值世界應有之事,都屬於客觀面的道德實踐。但如人不知尊德性〔沒有道德意識之自覺挺立〕,則他所成就的知識亦可爲禍人類,而他依據各種知識所成就的功業,亦可落到利己而損人或利少數人而損及多數人的地歩。據此,則吾人亦可進一步說:不知尊德性,則一切學問事業,都不可能成就眞實而圓滿的價値。此所以「利用、厚生」而必先之以「正德」。象山所說,雖不免有疏略,但其深慧卓識,不可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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