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對美國教育之看法

 
對   我把兒子送到美國竟然這樣教育  這篇文章 ,王財貴教授 有精彩回覆。
 
 
 
王教授  回答:
 
這篇轉文以前看過,不記得回過沒有。但莊周的回答是把握了重點的--記誦和創造力之間存不存在矛盾?──這是近代中國教育百年的迷思所在。@其實,這是很容易解決的問題,因為這是個假問題,這問題的產生是由於思考的混亂,如果理清了思緒,就自動解決了。但這個問題卻好像真的一樣,而且困惑中國足足一百年,造成莫須有的災難,真令人不可思議,令人浩歎。
 
 
兩個針鋒相對的觀念,有的是矛盾的,有的則是不矛盾的,矛盾的不能並存,而必為一是一非,不矛盾的則可以並存,而往往是相輔相成。前者如邏輯判斷的真與假,道德判斷的善與惡,自然物的存在與不存在,數學運算的加與減等等。後者如大學所謂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之本末終始先後,乃至於一般人常討論的中與西,古與今,傳統與現代,文言與白話,法治與人治,權利與義務,在朝與在野等,甚至易經中的道與器,孔子的仁與智,朱子學中的理與氣,佛法的真與俗,道家的有與無等等。總之,嚴格的矛盾是以邏輯為標準的,那是死的規定;而凡屬人間之事,尤其屬於文化的生命的智慧的事,都是活的世界,其中看似矛盾不能並存而針鋒相對的事物,往往是兩面可以並存且必須兩面俱到而互相成全 為一整體的。
 
 
不能並存的針鋒相對,其相對性是直截而為人所容易認識的;可以並存的針鋒相對,其相對性是有曲折而不易為人所認識的。人類如果自相矛盾而不自知,將兩敗而無一成,固為愚昧;但如果誤可相容者而以為矛盾,則為一偏之見,雖亦有一面之成就,但未見全體,是亦不智也,況所偏者在其小而遂遺其大,則不只近愚,或將有災禍之臨也。 
 
 
若更詳細考察,把"記誦和創造力"兩者擺在一起比對是不相倫類的,因為在教育的應用上,這兩個觀念是不在一個層次上的,是不能相比對以論是非高下的。記誦是體上的觀念,而創造是用上的觀念--或可說記誦是因,是學習時的依據,而創造是果,是學習後的功能。如果將記誦和創造力比對,問那個比較重要,依一般人立即產生的結論無疑是創造力為勝場。所以,如果要和記誦有所比較的話,應該說成:記誦與思辨,其實就是"記憶力與理解力",這個疑問用一句話說出來,即:"在教育的工作中,那一邊的份量應該重些?"──這是吾人在推廣讀經之最初期,就一直關心的問題,而且已經給了很周全的回答了。讀經理念的推廣,第一步就要解決這個問題,否則,讀經是不可能被接受的。甚至可以說民 國以來百年的中國教育哲學就是在這上看走了眼,以至於百年以後還會有錢學森之問。 
 
 
美國人是相當天真的,他們從英國紳士那裡得到一些文化教養和基督信仰的傳統,穩住了他們的社會人心,而輕易地享受了歐洲工業革命的果實,加上本身新大陸的開發的經濟優勢,又在兩次世界大戰中平安無事,尤其是二次戰後以其軍事和經濟的實力羅致全世界的大科學家,集世界科學成就於一身,於是漸漸以為科學(包括思考與知識)可以代表一切,在教育中逐漸以思考、知識為標準,謂之"科學掛帥"。知道了這些,他們從小學就這樣教孩子就不足為奇了。
 
人類主要的學習能力有兩種,一是記憶,一是理解,各司其職,各有其用,而且相輔相成。但這兩種能力在一個人的成長歷程裡,是有時機性的。我認為善用其時機,令兩種能力都得到最大化的開發,才是教育的正確選擇。──在個人來說,讓每個人都不荒廢兩種機會,在群體來說,讓社會出各種成就的人才。 
 
凡是思考、知識,亦即科學性之學習,所用的是理解力。而理解力的發展是後起的,是緩慢的,而記憶力的發展是先行的,是快速成長,快速成熟的。最值得注意的是:記憶力的開發,並不妨礙理解力的開發,甚至是有助於理解力的開發。這在二十世紀初以來的美國教育主流學者,因為沉浸在國勢蒸蒸日上的自豪中,是不管這一大套的。而民國以來的中國人,唯美國思想之馬首是瞻,亦不會管這一套的。於是,美國放棄了記憶的教育,其所自詡的所謂"創造力",百年來除了科技的成就外,不見有領袖時代的人文思想大師,整個國家治國方針,沒有高瞻遠矚的智慧,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所以才把整個世界引導到如今這個局面,辜負了這個時代,這是很對不起世界的。而中國是既放棄了記憶的教育,連理解教 育也沒有學好,所以兩面落空,百年來不出一個人才,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祖先,對不起時代,也對不起世界。將來中國如欲出人才,中國如欲領導世界,美國式之人才,不足傾慕也,美國式之領導,不足為訓也。
 
(這些論點散見在讀經教育理論中,也可以說每一次演講,每一篇文章,每一句話,都只在說這些意思,請有心人多參考。) 
 
 
本文的作者,就不要驚訝美國小學老師怎麼這樣教孩子了,因為他們除了這一套以外,再沒有別的了。不過,既然中國是兩者全無,也難怪他如見天神了。尤其美國老師那一段話,是似是而非的,至少是不完整的,但近代的中國人卻以為是金科玉律,聽了不免瞠目結舌:

 
"對人的創造能力中有兩個東西比死記硬背更重要:一個是他要知道到哪裡裡去尋找所需要的比它能夠記憶的多得多的知識;再一個是他綜合使用這些知識進行新的創造的能力。死記硬背,就不會讓一個人知識豐富,也不會讓一個人變得聰明,這就是我的觀點。
 
這個小學老師和近代的中國學者一樣,總是把不該對立的東西對立起來,而自己站在一個自以為是的制高點上,然後否定另一邊,這是思考的混亂和不完整的表現。或許這位老師是為了回應本文作者的質問:"為什麼不讓兒童背一些重要的東西",而故意站在另一方所說的話,因為本文作者發問的心理本來就是把這兩者對立著而問的。 
 
難道背誦,就是劣義的"死記硬背"而有礙于聰明並有害于知識的豐富?這恐怕要看是背什麼,怎麼背和什麼時候背,才能斷定曲直,不可一概而論。但如果美國老師是科學一層論者,他是不會想這麼多的--美國教育,號稱從小就注重思考訓練,而這位老師被訓練成這樣子,那教育我看也不見得是成功的。
 
理清了人性內涵的全幅性和人性發展的全程性,就不會有這些無謂的爭論和歆羨了,而中國的教育也就有前途了──這裡所謂的前途,不是一般人說的超歐趕美,一舨人說的超歐趕美,只是在科學上要與人一別苖頭,那是一種窩囊廢的憤恨之言,是很阿Q的。

吾人的教育,只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人性既然有兩面,就應該兩面俱到,人性的發展既然有其天定的時機,那就應該後天而奉天時,不急不徐,水到渠成。教育只是盡其可能的開發人性,在人性面前,中國人固不可自大,亦無須驚恐也。當然,吾人也願將此教育理念推廣至美國,傳於世界。因為天不變,地不變,道不變,人性不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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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兒子送到美國竟然這樣教育


當我把九歲的兒子帶到美國,送他進那所離公寓不遠的美國小學的時候,我就像是把自己最心愛的東 西交給了一個我並不信任的人去保管,終日憂心忡忡。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學校啊!


學生可以在課堂上放聲大笑,每天至少讓學生玩二個小時,下午不到三點就放學回家,最讓我大開眼界的是沒有教科書。那個金髮碧眼的美國女教師看見了我兒子帶去的中國小學四年級課 本後,溫文爾雅地說:“我可以告訴你,六年級以前,他的數學不用學了!”面對她充滿善意的笑臉,我就像挨了一悶棍。
一時間,真懷疑把兒子帶到美國來是不是幹了一生最蠢的一件事。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看著兒子每天背著空空的書包興高采 烈的去上學,我的心就止不住一片哀傷。


在中國,他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書包就滿滿的、沉沉的,從一年級到四年級換了三個書包,一個 比一個大,讓人感到“知識”的重量在增加。而在美國,他沒了負擔,這能叫上學嗎?一個學期過去了,把兒子叫到面前,問他美國學校給他最深的印象是什麼,他笑著給我一句美國英語:“自由!”這兩個字像磚頭一樣拍在我的腦門上。

 

此時,真是一片深情懷念中國教育。似乎更加深刻地理解 了為什麼中國孩子老是能在國際上拿奧林匹克學習競賽的金牌。不過,事已致此?也只能聽天由命。

 

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兒子的英語長進不少,放學後也不 直接回家了,而是常去圖書館,不時就背回一大書包的書來。問他一次借這麼多書幹什麼,他一邊看著借來的書一邊打著電腦,頭也不抬地說:“作業。”

 

這叫作業嗎?一 看孩子打在電腦螢幕上的標題,我真有些哭笑不得??
《中國的昨天和今天》,這樣大的題目,即使是博士,敢去做嗎?

 

於是我嚴聲厲色地問是誰的主意,兒子坦然相告:
老師說美國是移民國家,讓每個同學寫一篇介紹自己祖先生活的國度的文章。要求概括這個國家 的歷史、地理、文化,分析它與美國的不同,說明自己的看法。我聽了,連歎息的力氣也沒有了,我真不知道讓一個十 歲的孩子去做
這樣一個連成年人也未必能做的工程,會是一種什麼結果?只覺得一個十歲的孩子如果被教育得不知天 高地厚,以後恐怕是連吃飯的本事也沒有了。

 

過了幾天,兒子就完成了這篇作業。沒想到,列印出來的 是一本二十多頁的小冊子。從九曲黃河到象形文字,從絲路到五星紅旗……熱熱鬧鬧。我沒贊成,也沒批評,因為我自己有 點發楞,一是因為我看見兒子把這篇文章分出了章與節,二是在文章最後列出了參考書目。我想,這是我讀研究生之後才運用的寫作方式,那時,我三十歲。

 

不久,兒子的另一篇作文又出來了。這次是《我怎麼看人 類文化》。
如果說上次的作業還有範圍可循,這次真可謂不著邊際了。
兒子真誠地問我:“餃子是文化嗎?” 為了不耽誤後代,我只好和兒子一起查閱權威的工具書。

 

費了一番氣力,我們完成了從抽象到具體又從具體到抽象的反反復覆的折騰,兒子又是幾個晚上坐在電腦前煞有介事地作文章。我看他那專心致志的樣子,不禁心中苦笑,一個小學生,怎麼去理解“文化”這個內涵無限豐富而外延又無法確定的概念呢?但願對“吃”興趣無窮的兒子別在餃子、包子上大作文章。


在美國教育中已經變得無拘無束的兒子無疑是把文章作出來了,這次列印出來的是十頁,又是自 己的封面,文章後面又列著一本本的參考書。他洋洋得意地對我說:“你說什麼是文化?其實超簡單??就是人創造出來讓人享受的一切。”那自信的樣子,似乎發現了別人沒能發現的真理。

 

 

 

後來,孩子把老師看過的作業帶回來,上面有老師的批語:
“我安排本次作業的初衷是讓孩子們開闊眼界,活躍思維,而讀他們作業的結果, 往往是我進入了我希望孩子們進入的境界。”問兒子這批語是什麼意思。

 

兒子說,老師沒為我們感到驕傲,但是她為我們感到震 驚。“是不是?”兒子問我。

 

我無言以對,我覺得這孩子怎麼一下子懂了這麼多事?
再一想,也難怪,連文化的題目都敢作的孩子,還有什麼不敢斷言的事嗎?

 

兒子六年級快結束時,老師留給他們的作業是一串關於 “二次世界大戰”的問題。


“你認為誰對這場戰爭負有責任?” “你認為納粹德國失敗的原因是什麼?
“如果你是杜魯門總統的高級顧問,你將對美國投原子彈持什麼態度?
“你是否認為當時只有投放原子彈一個辦法去結束戰爭?
“你認為今天避免戰爭的最好辦法是什麼???

 

如果是兩年前,見到這種問題,我肯定會抱怨:

 


這哪裡是作業,分明是競選參議員的前期訓練!而此時,我已經能平心靜氣地循思其中的道理了。

 

 

 

學校和老師正是在這一個個設問之中,向孩子們傳輸一種 人道主義的價值觀,
引導孩子們去關注人類的命運,讓孩子們學習思考重大問題的方法。


這些問題在課堂上都沒有標準答案,它的答案,有些可能需要孩子們用一生去尋索。看著十二歲的兒子為完成這些作業興致勃勃地看書查資料的樣子,我不禁想起當年我學二戰史的 樣子,按照年代事件死記應背,書中的結論明知迂腐也當成《聖經》去記,不然,怎麼通過考試去奔光 明前程呢?此時我在想,我們在追求知識的過程中,重複前人的結論往往大大多於自己的思考。而沒有自己的思考,就難有新的創造。

 

兒子小學畢業的時候,已經能夠熟練地在圖書館利用電腦 和微縮膠片系統查找他所需要的各種文字和圖像資料了。有一天,我們倆為獅子和豹的覓食習性爭論起來。第二天,他就從圖書館借來了美國國家地理學 會拍攝的介紹這種動物的錄影帶,拉著我一邊看,一邊討論。孩子面對他不懂的東西,已經知道到哪裡裡 去尋找答案了。

 

兒子的變化促使我重新去看美國的小學教育。我發現,美 國的小學雖然沒有在課堂上對孩子們進行大量的知識灌輸,但是他們想方設法把孩子的目光引向校外那個無邊無際的知識海洋,他們要讓孩子知道,生活的 一切時間和空間
都是他們學習的課堂;他們沒有讓孩 子去死記硬背大量的公式和定理,但是,他們煞費苦心地告訴孩子怎樣去思考問題,教給孩子們面對陌生領域尋找答案的方法;他 們從不用考試把學生分成三六九等,而是竭盡全力去肯定孩子們一切努力, 去讚揚孩子們自己思考的一切結論,去保護和激勵孩子們所有的創作欲望和嘗試。

 

有一次,我問兒子的老師:“你們怎麼不讓孩子背記一些 重要的東西呢?

 

老師笑著說:


“對人的創造能力中有兩個 東西比死記硬背更重要:
一個是他要知道到哪裡裡去尋找所需要的比它能夠記憶的多得多的知識;再一個是他綜合使用這些知識進行新的創造的能力。死記硬背,就不會讓一個人知識豐富,也不會讓一個人變得聰明,這就是我的觀點。”

 

我不禁記起我的一個好朋友和我的一次談話。他學的是天文 學,從走進美國大學研究所的第一天起,到拿下博士學位的整整五年,他一直以優異的成績享受系裡提供的優厚獎學金。他曾對我說:“我覺得很奇怪,要是憑課堂上的學 習成績拿獎學金,美國人常常不是中國人的對手,可是一到實踐領域,搞點研究性題目,中國學生往往沒有美國學生那 麼機靈,那麼富有創造性。”


我想,他的感受可能正是兩種不同的基礎教育體系所造成的人之間的差異。中國人太習慣于在一個劃 定的框子裡去施展拳腳了,一旦失去了常規的參照,對不少中國人來說感到的可能往往並不是自由,而是慌恐和茫然。我常常想 到中國的小學教育,想到那些課堂上雙手背後坐得筆直的孩子們,想到那些沉重的課程、繁多的作業、嚴格的考試……


它讓人感到一種神聖與威嚴的同時,也讓人感到巨大的壓抑和束縛,但是多少代人都順從著它的意 志,把它視為一種改變命運的出路。這是一種文化的延續,它或許有著自身的輝煌,但是面對需要每個人 發揮創造力的資訊社會,面對明天的世界,我們又該怎樣審視這種孕育了我們自身的文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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