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經人的自修之道

 

方向問題

因爲可能大家都已經相當了解了讀經的教育理論,是那麽樣的簡單,因爲大道至簡。它所麻煩的部分都是在所謂“落實的地方”。我們推廣讀經一直以來所比較強調的就是一個方向的問題,這個方向的問題首先說語文教育的方向,再來說整個教育的方向,再來說整個文化的方向、人心的方向,乃至于對于人性的反省跟認識,因爲我們這個時代最有問題的地方就是方向問題。
 
  
方向又是最基本問題,如果方向沒擺正,那麽所有的努力或者是無效的,至少是會打折扣的。如果方向差的更遠,乃至于有反方向的傾向,所有的努力它不止是白費,它甚至是有害的,所有先端正方向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孟子所謂的“先立乎其大”,也可以作這種延伸解釋成要端正方向。如何端正方向?而如何端正方向之前就要問——方向在哪裏?我們有沒有一個依據可以認定這個方向?如果沒有,那就衆說紛纭;如果有,我們首先都要自己明白。說到自己明白是預設的說,有些人不是自己明白的,乃至于整個時代、整個社會不是自己明白的。我們好像在做一些事,但是問他爲什麽這麽做,他是回答不上來的。那麽,整個時代如果是如此,那就是時代的迷茫;如果一個個人是如此,那是個人的迷茫。當然,時代的迷茫就很容易造成許多人的個人的迷茫。而這個時代爲什麽會如此呢?我們說有一些是曆史的機緣。
  
生命的兩種本質

我們的生命有兩種本質,一種是超越的本質,一種是現實的本質(就是超越性跟現實性)。而現實性是很容易随時随地都跟随在我們身邊陪着我們,乃至于在非常有力地沖擊我們。所以,要清明起來是不容易的,要所謂“自我明白”是不容易的,所以在這裏要能夠有一個努力,這個努力的前提要有一個自覺,要自覺,要努力。昨天就一直講這件事,能夠有自覺,這叫智慧,自覺而能夠去努力就更大的智慧。而努力了一步一步地提升,提升的越高智慧越大。而提升之後能夠付諸實踐,真的能夠在自己生命中表現出來,能夠在行動中做出來,那是更大的智慧。
  
有智慧又分成好幾個等級,有沒有這種追求智慧的自覺——想要追求智慧,也就是說從普通的事(一般的現實上的事物當中)你想一想它其中有沒有道理可尋,這就是第一步的智慧。比如說我們都在辦教育,假如有人想教育有沒有它的道理啊?接着想我們現在有沒有遵照教育的道理來辦教育了?當這樣想的時候他就第一步的智慧。大部分的人連第一步的智慧都沒有的,因爲我們就跟着整個時代的風氣做。那麽跟着做并不一定是錯誤的哦。但是不管他對不對跟着做總是糊塗的。

千萬不要認爲跟着走如果走對了那就是好的,千萬不要這樣認爲。你隻要是不自覺的跟着走了,你走向大成功了都不算成功,因爲你假如沒有自覺覺醒認定是應該這樣做的才去做,你隻是跟着做,做成功了也不是你的成功。也就是說你在這個過程當中你是不存在的,乃至于你在那個結果當中你也是不存在的。因爲你沒有自己覺醒到你自己的存在,所以你就不存在。何況假如隻是跟着走,往往是很危險的,因爲你自己不知道跟着走到底是合理的,(還是)不合理的?如果跟着不合理的走的呢,那就當然不僅是走向失敗,乃至于走向滅亡。所以,不管成功不成功,不成功固然可悲,縱使成功了也沒有意義。
  
大家現在都關心教育,做教育工作的人第一步就是要問——我們爲什麽要這麽做?第一步的智慧。然後再去問——那我們應該怎麽做?在這第二步問的時候你就要明白它的道理了。明白道理之後如果你認爲原來所做的,它本來就是做對了,現在大家所做的都做對了,這樣是不是沒有意義呢?當然還是有意義,你這個自覺還是有一樣的意義,因爲剛才說你糊塗而做對了是沒有意義的,你現在自覺而做對了,這個對才真的有意義。如果你自覺之後覺得以前所做的是不對的、不合理的,那你的意義更大了,不是嗎?因爲你可以趕得上嘛。所以,能夠自覺,而自覺有所反省,反省有所結果,就是說你能夠有所決定,那是第二度的智慧。
  
要自覺是很容易的,當下就可以自覺,因爲它是屬于智慧的事。這個道理本在天地之間,道理本在人的心中,所以自覺以後要了解道理也不困難的,至少也有許多人可以讨論,有許多已經存在的這些學說你可以去參考。但是,你讨論跟參考都還不可以忘記原來那一點自覺的警惕,你一定要以自覺的心、以非常覺醒的心去跟人家讨論,去看所有的學者的學說,而這也是容易的。

你發現了你應該走的路之後,你真的要落實地去做,這一步是相當艱難的,因爲這一步就不止是自己得主觀的努力而已,它還有客觀的一些條件的限制。那麽,在這個地方如果這個客觀的條件都非常的順當,剛剛好跟你所希望做的都能夠搭配,那你是一個命運很好的人。
 

如果整個時代都是迷糊的、糊塗的,你在這個時代當中你已經了解應該怎麽做,你正要去做的時候,你就可以想象整個時代是不跟你相順從的,甚至時代會認爲你是違抗它的,不合時宜,所以在這個地方我們就要有更高的智慧,要有寬大的一種心靈,其實又要有一些做人的幽默了,做人要幽默一點,不要太過固執了,不要太過急切。固執跟急切就會像以前我們所看到的五四的那些人,那些人也有一些覺醒、有一些想法。那麽,他們也認爲他們在爲自己而奮鬥,但是在這個時候智慧要更高一點,要知道你所認爲的并不見得人人都要這樣認爲。固然在這個地方可以回到第二個階段,你所認爲的是真理嗎?要常常有這種謙卑之感。如果是真理呢?還要面對命運的限制。在這個面對命運限制的時候,你就必須有更大的能力。第一項能力就是要不斷地返回自己的原來的想法,不斷地問:“這個是真的是對的嗎?”假如是要能夠堅持自己的信念,而這種堅持不是像五四那一批人隻是執取一邊,他是随時要開拓自己,随時要做一個自我的擴充跟提升,然後再一次地認定,是随時這樣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這樣做,不可以執着,這是對主觀的一種信念的重新定位,每一天每一刻都要重新定位。
  
面對所謂現實的艱難,面對它,如何去化解艱難。有些時候這些艱難是永遠不能化解的,你的命運就是如此,天定的,而且這個命運的壓力非常大,就在你身邊的人都反對你,整個時代反對你。有些時候這個時代的反對是比較寬松的,像現在,這個時代對你的沖突是比較寬松的,你回想三四十年前那一種時代,那個對你的壓力它是非常堅強的,乃至于非常的殘酷的。那麽,這個時候你怎麽堅持你的信念呢?這是一個大的考驗了。不容易。所以在這個地方我們一方面如果對自己來講,我們一方面要在能夠修煉自己,能夠讓自己除了智慧之外,還要有聰明,這個聰明就是善巧,如何化解這些艱難。很多人都已經,不要說遇到時代艱難,因爲現在時代艱難比較少了、比較寬松了,現在就是遇到你身邊的困難了,你的家人、你的親戚、你的朋友,等等,遇到這些艱難。有的人是非常堅持的,因爲他自己認爲自己是對的,堅持的然後與對方抗争。那麽,這個抗争有些時候能成功,有些時候是失敗的。那麽,這一種是不是最好的方法呢,抗争?還是有另外一些所謂“善巧”“方便”呢?各位,這不容易啊!所以這裏就要有一個修養。
  
每一個人有自己的個性,每個人處理方式可能不一樣,但是它好像有一個比較好的通則(一般的處理方式),那麽既然我們這裏所謂對教育的這些主張,我們是普通小老百姓,普通人,我們是一介村夫,或者是一介布衣,那麽我們主張的成敗就比較沒有那麽樣的,關系沒有那麽重大,所以你是不是要做強烈的抗争呢?就不一定了。是不是你不做強烈抗争就沒有方法的呢?也不一定。所以,很多人在這個地方遇到許多的困擾,他常常會有問題,我都非常的無奈,因爲遇到這種事情是很無奈的,人間的不圓滿這是一個通則。你不要妄想事事都圓滿,那怎麽圓滿呢?有些時候隻有在不圓滿中求圓滿。不圓滿中求圓滿,假如真的你的命運那麽樣的惡劣,它慢慢地轉化,總是有轉變的一天。爲什麽說爲什麽有這種信心呢?慢慢可以轉化,總是有轉過來的一天呢?因爲我們剛才說人間很艱難,因爲人心很複雜、很污濁,所謂“衆生颠倒”。
  
道理就在世間,其實道理也在人心,人心從來沒有完全地泯滅過,人心不死。所以,人人心中都是講理的,他的内在都是講理的。所以你假如自己反省自己,你自己真的是合理的,那麽你又能夠暫時同情别人,你又随時表現了自己的合理性,那麽我們有信心終将有一天我們這個合理的追求會讓對方發現、會讓對方感動。所以,慢慢地應該就可以轉回過來。那麽,如果一個人能夠同時具備這兩種心态,一種是非常的堅定,這種堅定由于時時刻刻地自我反省而堅定,也就是說由于真正明白而堅定,二方面他又能夠有練達的人情(通達人情),知道人情首先是不合理的,你要首先把人認爲他不合理,你才日子比較好過嘛。就是一般人總是盲目的、糊塗的,你先這樣子認定,其實這樣認定也是一種悲憫之情,你悲憫衆生。不過,這一句話不能随便講,我們不能夠随便說“我在悲憫衆生”,那你就是最不悲憫,你是自大。那麽,其實這個是一個真的悲憫,首先悲憫自己,你自己還有有許多的鄙陋、卑下、黑暗、扭曲,你想何況一般人呢?所謂何況一般就是你已經自覺了,你都還如此,何況一般呢?這樣子思前想後其實你的心靈會更加的廣大、安定,你會具有更大的同理心,其實就是叫作同情心呐。那麽,你更加的同情心就是你的悲憫之情,你一個人既然有這樣的自己的清明,又對世界的一種悲憫,你想這難道沒有力量嗎?力量就從這裏出來,而這個力量不是你耍拳頭,不是那種激揚慷慨,它是可以長久的,可以共存的。所以要說智慧,你要說容易一下子就到,一個清明的人真的能夠如此。但是,要說智慧的圓滿你一定要實踐出來,要在哪裏實踐呢?要在五濁惡世中實踐,這都是我們自己所要還沒有開始走第一步的路,就要把這個路的全程想過了,要不人有些人他就會天真地告訴我說“我已經這麽認真了,爲什麽他們都還不了解我?”這太天真了吧!你一定要承受,不僅是要在過程中承受,你首先還沒有走第一步就先要具備承受的能力,要不人你怎麽做事呢?你怎麽做這個不合時代的、世界潮流的,你怎麽做這些工作?
  
做教育工作你可以拍你的胸脯說“這是最好的行業”,因爲你直接多面對的,你直接所思考的是人心、人性,乃至于說是天心、天性,天理啊,你看你做教育工作多麽有意義,你要替自己慶幸!還好剛才說了,并沒有所謂教育這一行業,不要自以爲你在做教育,天下任何人沒有不做教育的,或說天下任何人沒有一個人可以忽略教育,每一個人都要思考教育,這個跟别的行業就不一樣。那麽,我們很有幸,剛好我們所做的事每一個人都要做的事,而我們比較專業、專心在這個地方,所以就可以簡稱爲(簡單地稱爲)我們有“讀經人”這一個稱呼,就好像剛才說了各家有它獨特的主張。
  
獨特的各家它背後一定有道理,而這個道理背後還有道理,到最後所有的主張都來自于天理、人心。我們要問:有沒有直接來自于人心、人性的這種學說呢?假如有,那它不是最高的學說了嗎?而這種學說是什麽學說呢?這種學說不是一般的學說,這種學說無所說,所有的學說都有所說,所有的學說都面對特定的問題有特定的主張。但是,但但從人心、人性、天心、天理出發的學說,沒有特定的主張,沒有主張就是它的主張。天下有沒有這種學問呢?假如沒有,你一定要追求。不過,照我看,我們是非常幸運的,天下就有這種學問,而且生而爲中國人更加幸運,因爲這種學問就在中國,這就是儒家。
  
你如果是一個儒家之徒,你要自我慶幸,講這一句話也是空話,爲什麽?因爲沒有人不是儒家之徒,任何人都是儒家之徒。因爲儒家既然是最高點,它籠罩所有的學派,所以所有的學派都是儒家之徒,除非你故意地違反道理。那麽,我們剛才說任何一個學問、學者,他總是有道理的,這個“總是有道理”的傾向于道理的态度,其實就是儒家。他講出一些道理,他就是儒家。他想要用這個道理來教導人,他是希望使人能夠更加合理,使事情能夠更加順當,使人生能夠更加幸福,他原來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原來就是儒家。但是,爲什麽他不是儒家呢?你知道他爲什麽不是儒家嗎?因爲,他隻在某一個層次、範圍(也就是某一個角落)說他的道理。于是,他就不是儒家,他就是别家。但是,當我們換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他既然說的是道理,他總是有道理。那麽,從道理說他是儒家,從他的執着于某個面向、程度來說,他就不是儒家。
  
我們做教育,每個人也都在做教育,做家庭教育、學校教育,乃至于做社會教育,你不在做教育也在做教育了,因爲你在影響别人嘛。至少你要教育自己了,所以每個人都要做教育。而誰才能夠成爲教育工作者呢?就是你就專門、專一、專心于思考教育問題的人。
  
我們既然說“教育是開發人性的工程”,所以教育這個工作其實最接近人心、人性的,最好能夠直接從人心、人性開出來,直接從這裏開出來,而不是把你的教育道理一一套在某一個道理之中,就是說你不是爲了什麽而做教育,你隻是爲了人心、人性而做教育,這樣子這種教育就跟其它的教育唯一有不一樣。古今中外那麽多的教育專家,講了那麽多的教育的學說,其實這樣講也不太對啊,因爲所謂“教育專家”、“教育學說”隻有近代的事,古代沒有所謂“教育專家”、“教育學說”。古代的人做教育,教育就是在他的所有的人生的場合當中,假如一個人真的能夠給人教育,給人做教育,提升人的生命品質,假如是這樣,這個人也不認爲他就在做教育工作,這本來如此。所有,古代沒有所謂“教育專家”、“教育學說”,都是依照那一個人自己的生命的表現,在德性、學問上的表現,然後他自然能夠影響人,所有孔子說“學而不厭,誨人不倦”。這是我們後人再來整理孔子的一切的言行,說孔子有哪些教育思想。孔子是不是因爲有一些教育思想才做教育呢?不是,他是本來就這樣表現。所以,所有的真正的教育家都是聖人,聖人是如如地表現,那我們說他在做教育。
  
我們一定要在所有的教育的理論當中再推源,爲什麽人要做教育?人要怎麽做教育?推到最後是爲了開發人性而要做教育。怎麽做教育呢?就是面對人性的開發而做教育,到最後隻能講這一點。所以,教育的工作跟一般的工作就不一樣,而教育的工作當中,剛才說有許多的教育的理論,這些理論到最後又要回歸到人性。
  
那麽,請問誰(就是哪一個教育的學派)他以人性爲根據而開發出的教育學說呢?各位,這是我們做(專心做)教育工作的人要去好好思考的,哪一個人是從人性的本質出發而做教育?因爲其他的教育學說并不一定從人性本質出發,他隻從某一個角度出發,昨天(指2013年6月21日先生所作《讀經理念及宣導要領》)我們不是提到杜威嗎?杜威從哪裏出發呢?從實用,從适應社會出發。那麽,實用跟适應社會是不是人性當中應有的事情、意義呢?當然是。但是,他是不是直接最救急的人性所在呢?就好像問:墨子的“兼愛”、“非攻”有沒有道理呢?墨子一個皇皇的大家,墨子也讀過百國《春秋》,墨子本來也是讀儒家的書的,百國《春秋》的曆史,墨子也讀經也讀曆史,墨子當然是一個有學問的人,他怎麽随便亂說呢?所以,他的主張也有道理,也有價值,所以才有人跟着他走。但是,墨子的學問是不是直接從天理、天心出發呢?還是隻從某個角度出發呢?這個要想一想了。
  
杜威的“實用主義”教導我們的教育就是爲了生活,這個講的有沒有道理呢?當然有。爲什麽生活,我們再問。爲了社會生活。什麽社會呢?民主社會。我們怎麽教導他社會生活呢?就是要讓一個孩子從小就投身于社會生活當中。而社會生活這麽複雜,一個兒童怎麽過那麽複雜的社會呢?所以,杜威就把社會簡單化,把複雜的社會簡單簡單簡單化,而且簡單到每一個年齡可以了解的社會。于是,學校就是社會的縮影、社會的簡單化,他從學校就開始學習适應社會,這個教育很有意義。但是,有意義是不是全部的意義呢?是不是最高的意義呢?這個意義能不能夠用别的意義來涵蓋,或是别的意義來提升,或是用别的意義來更順當地來開發,這個要想一想。全世界就不想這個問題,當然中國人最不想這個問題,所以我們看到它有意義,我們就相信了。而且這個相信是全心地投入以爲它就是唯一的意義,這就造成問題了。
  
在春秋末期戰國初期照孟子說,墨子跟楊朱之言遍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所以在孟子當時天下人所談的學問隻有兩種:一種是楊朱的,一種是墨翟的。孟子就出來辟楊墨,辟就是開的意思,開辟嘛,這個開的意思就是把它擋開,就是他堵住了路,我把它排開,所以辟就是開,開就是排,排就是斥,就是排斥楊墨,叫作辟楊墨。“楊朱爲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爲也”,家家戶戶自管門前雪,“人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這個也是一種态度。這種态度也不錯,現在天下很多的亂事就是由于都想管别人,很多家庭的紛争不是都想管别人嗎?所以,如果你因爲管别人,或是因爲受别人管,而且家庭就産生紛争,大家要學一學楊朱的哲學,先把自己管好。而且楊墨說,人人都把自己管好了,天下太平了。所以,楊朱有沒有錯呢?——沒錯。墨子“兼愛”有沒有錯呢?我們要愛一切人,當然更偉大了,所以他們都有道理的。孟子說:“楊氏爲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衆笑)這個話罵的太嚴重了,你說嚴重也可以,說本來就應該這樣排斥也可以。

所以,各位學問不要随便亂談,不要見了風就是雨。那麽,見了風就是雨,你見了風就是雨,我也見了雨就是風,怎麽辦呢?大家互相相持不下。在理論上相持不下沒關系,本來學者“學問深時意氣平”,如果學問深的時候縱使跟别人意見不一樣,到最後各自表述一下。那麽,最好的方式是也能夠同情對方,甚至吸納對方,隻是擺在恰當的位置,這是最好的方式。其次,你沒有這個能力,你也要能夠尊重對方,讓對方說話,至少要做到這一點,幽默一點,哈哈一笑沒事。但是,假如把它當真,這個在見解上不一樣(對人生的見解不一樣)。然後,就要鬥争你死我活,到最後戈兵相見戰場上見,殺人無數。因爲兩派的主張,如果他們兩派勢均力敵,跟從的群衆也是勢均力敵,所以必定要殺掉了一半的人才甘心
  
各位,世界的禍害來自于思想,而思想是不是一定造成禍害呢?像我們剛才說的你一方面可以排斥楊墨,甚至貶他們爲禽獸。但是,一方面你想回來,他們還是有道理的。所以,如果賢人來處理楊墨的問題——就會像孟子一樣,賢人跟聖人他們的态度是不一樣的,賢人做人、做學問的态度必“引而自高”,賢人一定把自己的道理往上提,把自己道理的真實性、正确性标榜出來,說這就是最正确的、最真實的唯一之道,這是賢者,“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高,不如此則道不尊。”假如我不表現的這麽精彩、光輝燦爛給你看,一般人是不知道尊重你。但是,聖人呢?“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聖人已經到極點了,他很高。但是,他把自己貶低下來自卑,“不卑則民不親”,假如你“不卑”一般人是不能親近的,所以聖人跟賢人自持的方法不同,所以如果孔子來處理楊墨的問題,他一定講的很慈悲,摸摸頭說“你不錯。”“哎,你也不錯。”(衆笑,先生哈哈笑)但是,孟子他一定要标榜出來,标榜正道,叫作“壁立千仞”。他絲毫不假借人,所以聖人很容易被認爲是“鄉願”。但是,真正的聖人不是“鄉願”,所以孔子說“以德報怨”,有人問“以德報怨,如何?”孔子說“何以報德?”所以“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所以,聖人不是“鄉願”,聖人隻是溫厚,但是不是“鄉願”。而賢者呢,賢者一定是有英氣(英發之氣)有圭角(有棱角)。所以,如果孔子沒有孟子來捍衛聖道,聖道還是不明,不能夠那麽樣的确定,那麽樣的讓人明白,一點不可以差錯。所以,我們讀書一定要有兩面的看法。
  
有些人看到孟子批評楊墨,就很不高興,認爲孟子太過分。其實孟子哪有過分呢?孟子是講到極處,講到極點、最高點,他自己“引而自高”,他也把别人的缺點“引而自高”。從你這種思想這裏出去,而且你要知道你教導衆生,衆生沒有像你這樣明白,其實你也自己不很明白。但是,衆生更不明白,衆生如果執著你的看法,執著于你的學說,衆生都去實踐你的學說,天下将大亂。所以,我們論事情也是要有兩個心态,有時候用聖人的心态放寬一點,有時候有賢人的心态要非常的尖銳。不過,你什麽時候用聖人的态度,什麽時候用賢人的态度,這個也不大容易拿捏,有時候要看對方、氛圍。但是,我們不應該要求一個人這麽多,包括我也不應該要求我自己那麽多,我也不敢要求像大家(各位是宣導員),你去宣導你的所謂的學說,宣導你這個教育的覺醒,我不敢要求你一定要兩面具備。不過,你要明白有這些這麽多的情況先了解了,你才能夠比較靈活,在靈活中不失你的本份,不要以爲靈活而喪失了本份。在守住本份當中又要不可以跟人家太多的沖突,這個是不容易。
  
這個學問或說你的思想、主張要随時地能夠自我反省,能夠随時從外圍漸漸走向核心,從底層一直往上翻,你能夠往上翻就往上翻,翻到你的最高點。當然,我們在宣導的時候,像我在宣導的時候我偶爾都會這樣表示,都會一直往上翻到我自己認爲是最高點,而它真的也是最高點,一翻到人性所在怎麽不是最高點呢?隻是我不大敢随時都往上翻,我要看聽衆的情況。像昨天我都一直往上翻,或說從上面說下來,我看很多人都一頭霧水。(衆笑)不過,有些人他說眼睛睜大了,我就覺得很安慰。昨天周語欣主任在車上說,她不敢直接說我這個題目沒有講完全,她說:“今天老師講的好像很高。”(衆笑,先生呵呵笑)我說:“我今天确實沒有盡到責任,我在那邊談玄,我自己也感覺沒有講的非常的條理清晰。”主任就安慰我說:“老師每一次演講都是鋪墊太多,但這個鋪墊也非常重要,首先聽的時候好像沒什麽感覺,後來如果再看視頻,多看幾遍,或是看文字整理,看越多遍越覺得條理也非常分明。”(衆笑,衆鼓掌)

 你既然要從事這種讀經教育工作,你的命運就注定了你一定追尋這樣子的道理,一般人是不必追尋的,一般人是默默當中暗合于道,就已經了不起了。那麽,看他合于道合于多少,你合于道的層次越高,你的教育的意義就越重大,可以說既然意義重大就合于教育的道理,也可以說你的教育效果就越好。

所謂教育效果有些時候是當下就能看出來的,有些是二三十年可以看出來的,有些是幾百幾千年才可以看出來的。所以,要評判它的成效是不容易的。因此,我總是認爲我們應該直接評判它的合理性到底有多少,就是這種教育的見解它合理性到底多少。
  
說教育是開發人性的工程,它直接就要從人性出發,從人性出發的學問不是最高的學問嗎?所以,做教育工作的人他本身的學問就是要最高的學問,這是我們的命運所注定的,尤其是我們不止是講教育,我們講的是讀經教育。我們的教育内容是經典,什麽是經典呢?經典就是直接從人性流露出來的智慧的結晶,這叫經典。所以,我們的教材是直接關系到人性的,是人性的第一度的流露,直接的流露,再往下流露流露,往下他才接觸到許多的特殊的狀況,而真正的智慧它也要面對各種的狀況,有各種的開發。
  
面對各種狀況有各種開發,其實它也應該從最高的人性所在而來開發,但是一般人面對現實的事物,他往往就隻是退後一步,想當然大概如此,他就直接從他所立根的地方直接開發。到最後,他以他所立足的地方他會誤認爲最高點,所以他會泛濫,他認爲他這一種做法是可以普遍的,是可以永久的。其實那一種做法它的所根據點居然不夠核心,不夠高遠,它是不可以普遍的,它是不可以永久的。雖然,它如果直接推結于人性,他這是一種方便,他這種方便開出去這是合理的,但它可以随時收回來,或是随時可以給它一個限制,你應該做到那個地步就可以了。别的地方還有道理呢?所以,越往下走它相對的道理就越多,越往上走相對的道理就越少。所以,如果講讀經教育它如果從人性直接開發,那是所有的各種的教育都要以讀經教育爲根本,而讀經教育它也要開發出各形态的教育,這樣子總成爲一個所謂的教育的這件大事。所以,我們講讀經教育我常強調讀經教育是一個基礎、一個根本。
  
有些時候我們也會說讀經教育是萬能,那麽基礎跟根本它是萬能,意義是不一樣的,但是它又可以相通的,因爲所有的各種的人生學問其實都要本于人性,當本于人性的地方它就是本于經典。本于經典,你做經典教育就是最核心的、最根源的,最有籠罩性的教育,這樣來回的思考我們才能夠作一個很清楚的說明。當别人的問題在外圍的時候,你就可以由核心來說外圍,當一個人的見解他是比較在底層的時候,你就可以由高層來說低層。但是,你如果不善巧,你知道他是外圍,你光講核心,他一直講外圍,你就沒有把這兩方面聯通起來,你就很難說服他。你知道他的思考層次比較低,你專講你的高,你沒有把它聯通起來,沒有下貫,沒有同情,你也很難說服他。所以,作爲一個讀經人要自我有一些所謂“自修之道”。那麽,自修之道剛才說了沒有所謂“讀經人”,這本來就是做人就一個這樣做。那麽,如果做人就應該這樣做,每一個人都知道做人應該怎麽做,或說教育從哪裏開始,等等,當然每一個人都是讀經人,每一個教育學派都會主張從讀經開始,所以天下的道理隻有一個。
  
作爲一個讀經人,其實是作爲一個最普通的教育工作者。那麽,作爲一個教育工作者其實就是對于人間的各種道理都能夠了解的人,你不能夠這樣了解,你就不能夠做教育。不能夠做教育你怎麽還說什麽讀經教育呢?所以,作爲一個讀經人要有自覺的能力,自覺之後最好還能夠真正有學問。有什麽學問呢?除了有你自己的自覺這一方面的學問,你最好還能夠去了解世間的學問,首先要了解世間所有的教育的學說,因爲世間教育學說,我們一方面說它也是有道理的、有價值的,第二方面它或許有許多人都遵從而做,乃至于現在這個時代正在這樣做。那麽,它既有道理,而且又那麽多人都在做,你如果想要做一個宣導的人,你當然要知己知彼,你縱使不是爲了宣導,你也應該去看一看這些學問。然後,你才能夠評判它的價值所在。我們首先說每一門學問都有它的道理、價值,或許那些道理、價值可以對你有幫助,可以彌補你的不足,縱使你一下子就看出它的缺點所在,你也這個時候了解它了,你才比較有能力去扭轉、提升它,所以我勸我們所有讀經的人也要去多多研讀現有的教育理論,乃至于古往今來所有的教育的學說,當你有一份自覺的時候,剛才說了自覺就是你要追尋道理的自覺,你有這一份自覺的時候你去讀任何書才能夠受益,你去讀任何書都能夠真正地做批判,對這樣子的學說作批判,你就不會被它所誤。首先它如果是不夠的、錯誤的餓,你不會被它所耽誤。再來,它如果是對的,你也能夠知道他對的部分在哪裏?所以,對的并不一定全部都對,他有他範圍内的對,你對他的範圍如果能夠給予一個很恰當的安排,這樣子你就不會被他對耽誤。一方面不會被他錯誤的地方所耽誤,一方面也不會對他對的地方所耽誤,對的地方有些時候也會耽誤人。爲什麽呢?因爲對的地方可能會吸引你,你如果不完全明白,不能夠批判它,你一被吸引了,你可能全心投入,就好像近代一百年來的中國,它被吸引了,被一些對的事情吸引了,比如說被科學的成就吸引了,然後它一身投進去,以科學爲主來追求人生的學問,來教育我們的孩子
  
科學是不是可以爲主呢?沒有想過。然後教育呢?以兒童中心本位,而且是杜威式的兒童中心本位,就是兒童理解力中心本位,兒童适應中心本位,就是兒童能理解了才教他,能适應了才教他。這有沒有道理呢?這有,因爲人有理解力,人必須生活。但是,人是不是隻有理解力呢?人是不是隻要生活呢?這個就沒有考慮了,不考慮這些問題,不考慮這些問題它就出毛病。出毛病到後來美國學者就反省,由于杜威的這種兒童中心本位,造成美國人他的學問的能力降低,造成國民的素質低落,爲什麽?因爲他隻有兒童,他沒有把兒童看成是會長大的兒童,沒有爲兒童一輩子的學問作儲備。所以,你要能夠知道他的好處,又要知道他的限制。如果你知道他的好處,又知道他的限制,他就沒有害處。他的害處來自于哪裏呢?來自于這個學者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限制,他誇張自己這一門學問的功能,他想用這一門學問去籠罩其它的學問,他想用他這一套主張去打倒其它的主張,他不知道跟他同級的主張還多着,比他更高級的主張還有。他如果不知道,那麽他的糊塗就會害了人。但是,我們不要責備學者害你,你先要責備你自己爲什麽被他所害,就是你沒有批評能力嘛,所以你才會被他所害嘛。所以,我們中國人如果中國的教育因爲學美國而産生許多的煩惱,我們不應該去責備美國人,我們應該責備我們自己,爲什麽我們要跟着他走?所以,你要養成讀書的能力,讀書要這樣讀。有了這樣讀書能力,你能夠去開拓你的生命的内容。你有許多的知識,見切而你又能夠把它安排恰當的位置,當這個時候你的宣導能力就強。因爲你一定要别人講什麽問題,雖然他不是引經據典,但是所有學者他的這些主張原來離不開一般百姓的主張嘛,隻是一般百姓的主張講的比較含糊,他們講的比較清楚而已。所以,你不要認爲杜威是實用主義,一般人也是實用主義你知道嗎?他隻是沒有把他實用的功利心用學問說明而已,那麽這些學者他們是比較典型化,把某一種态度某一種人生的見解講的非常清楚。所以,你從讀書當中你會更明白整體的人生,你讀完很多書之後你會更明白整體的人生,而且你會把握這種想法的要點。還有你知道這種想法他出發點在哪裏,往哪裏去,到最後會産生什麽後果,這就是讀書的功用。所以,你如果能夠有這樣的學問,對自我的信心就更堅定,而且你更能夠說服人。所以,我勸導我們讀經人也要去讀書,尤其你自己想做老師、想開學堂。

屈指十年來,因爲開私塾隻有十年,我宣導私塾隻有十年,前十年還沒有走到這個地步,所以十年來已經有太多人來質疑,質疑我們這些讀經的老師、讀經的堂主并沒有什麽學問,也不懂教育,都不是教育本科出身,有那麽多人在質疑。我都站在前面,擋住他們的質疑,(衆笑,衆鼓掌)保護我們這些私塾。因爲他們是從我們這些讀經人并不是學教育專科,許多的教育學說都沒有研究過,然後就在講教育,他從這一點來看。你沒有教育的知識,你怎麽懂教育?我擋的方法呢?就是你有教育的知識并不一定能懂教育,我們直接把握教育的本質,我可以不需要教育的知識,我隻是問這合乎不合乎人性、天心、道理,我就這樣講。但是,如果你要知道——這永遠不能都這樣講啊!(衆笑,先生哈哈笑)人家也會看不起的,雖然他這種看不起他不是道理所在,他不應該看不起。但是,有些學者是很傲慢的,他認爲學問才是真的,固然學問不是假的,但是學問并不一定就是真的。兩方面加起來我們自己要責備自己,所謂責備就是求全責備,就是交給他一個責任,叫責。什麽責任呢?你要完備,你什麽都要有,你什麽都要懂,你什麽都要會,這叫責備,這叫求全。我們對别人要寬厚一些,不應該責備,因爲人很難完備。但是,我們可以對自己責備,我們責備自己,希望我自己完備。這個完備談何容易呢?所以,我現在就提出一個自修之道,叫作盡其可能地圓滿,要自我要求,就是自我盡其可能地圓滿,在學問上是如此。 
  
在所謂的品德,因爲有那麽多人都在問,推廣讀經的人、做讀經教學的人他能不能夠作爲一個學生的表率,他能不能夠以身作則,尤其是真的有一批愛好道德的人,他們也提倡道德教育。那麽,我們讀經界比較少講這一套、這一邊,爲什麽我少講呢?我并不是不注重的意思。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我是認爲一個生命在他幼小的時候總是純潔的、自然的,他自然就是純潔。那麽,自然而純潔的生命其實我們不要太多的幹擾他,我們應該保護他的自然跟純潔。那麽,他既然是純潔的,他就不是有惡意的。如果沒有惡意他的一些日常的行爲,如果有所謂的調皮、不守規矩,我們都應該幽默一點,我們都應該以光明的态度來看他,何況他現在一直在讀經,讀經的很深層的意思就是文化的教養,我們用高度的文化,用聖賢的智慧來教他,教他同時是養他,叫作教養。教他是立刻可以産生效果的,我們所說的效果就是他對文句熟悉、背誦,這叫教。那麽,教了他對文句熟悉了背誦了,我們相信它可以産生養的功能。所謂養就是像我們養孩子養他的身體一樣,我們讓他吃東西,他會消化,消化了以後會促進他的成長。而這個消化是看不到的,這個成長是一點一滴的,你一時看不到。但是,他總是在産生作用,他一天一天在長。所以,對心靈的教導、養育也是如此,我們對他心靈的教導,這個教的方面我們是教他讀這些書,而讀進去了以後他正在消化(就是醞釀),醞釀是看不到的。但是,就像孩子一樣我們讓他吃東西,他在消化,消化看不到。但是,我們心中卻有一個期待,而這個期待真的是可以預期的,就是他會長大。我們給他讀經,我們看不到他在醞釀,但是我們相信他生命一定在變化,而這個變化隻要我們教他的經是好的、光明的,就好像我們養他的時候,我們給他的食物是有營養的,他就應該能夠消化而長大,何況我們給他的經典如果是好的,他就應該能夠醞釀而成熟。所以,我們就認爲所謂的品德可以從深度的文化教養當中日漸地他自我去内化,自我去覺醒,自我去領悟、修行,這是第一點,我們爲什麽不特别強調。因爲我們認爲生命的自然應該如此,不要太多的幹擾。

我認爲教師,一個老師說要以身作則,在一般的情況下是可以的,就是在他的言行舉止當中灑掃應對進退,這些表現上是可以的。但是,要在心靈裏面所謂的神情當中,所謂“睟然見于面,盎于背”,在志氣的高明、理想的遠大,在這個地方往往是看不到的,所以老師以身作則往往在外表上可以看的到,内在裏面是不容易看到,而内在的影響是很大的。我們并不是說在外表的行爲上不需要注意,我們是說教育是整個人格的養成,我們老師對他的影響是整個人格的。而現在老師又有什麽高尚的人格呢,志氣呢,理想呢,智慧呢?好像不能夠作爲我們孩子的準則,所以我們最多隻能在行動上、行爲上的一些表現。如果在行爲上的表現是很容易做到的,我們應該注意這很容易做到。但是,最應該注意的是剛才說的内在的那一種志氣與理想,而這種志氣與理想我們每個老師要謙卑一點,每個老師是陪着孩子一些成長。那麽,甚至以聖人之言、聖人之教來鼓舞我們的下一代比我們更好,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常說我們老師不足以以身作則,最多你隻能夠謹言慎行,這個地方以身作則。所以,我才不強調。但是,别人強調,别人一直講以身作則,我們也不可以反對,這是應當的。而且這是一個基礎所在。不過,這個也要有本末、輕重之分,你要做到多麽嚴格,這要有拿捏。回到剛才所說的兒童本身他的純真就是一種很自然的高度的品格,你障礙他的純真而換來的是一種規矩,這不一定所得能夠高于所失,往往是得不償失。
  
在這裏我認爲我們對于孩子的品德我們有幾個建議:第一個建議就是老師要求自己在能夠做到的地方,也就是在現實行爲當中我們盡量地能夠在行爲當中以身作則。而在我們的文化理想當中,我們跟孩子一起成長,然後在我們默默地期待當中我們是希望孩子将來的人格的成就是比我們要高,我們一定要同時兼備這三種外在的内在的以及永遠的這樣的心态。千萬不要爲了現實上的謹言慎行,然後就以爲這就是人生最重要的、最高的教育所在,因爲你内心裏面沒有那一種與孩子一起成長,以及對孩子将來的一種期待,如果沒有這樣子的态度,在無形之中也會讓一個孩子他的心靈受到挫折,所以當你有内在的以及永恒的心态的時候,你也會對于他現實的生命的表現,就是說他現實行爲的表現你也會比較寬松,比較有贊賞、欣賞的态度,就不會那麽嚴厲,不會以爲自己已經是爲人師表了,要作人模範了,不會有那一種高傲,像這些也都是我們要思考的,要進修的。再是全面,這個就是有關于我們的教育學理,我們對于教育的道理的認識,以及我們作爲一個教師的态度問題。

然後,如果要更進一步,做一個讀經的教育工作者,最好還能夠有一種永遠精進不已的一個自我期勉,這個自我期勉隻不過是兩面嘛,一個是爲學,一個是做人。剛才說爲學是講到教育,做人隻講到爲了孩子的教育,現在我們把做人跟爲學把它普遍化,把它說爲不止是爲了教育這一件事情,我們本身就要盡量地追求學問,盡量讓我們的學問圓滿,就自我地盡其可能地圓滿的要求,自己要要求自己,而要求到圓滿的地步,但是圓滿是很難的餓,甚至不可能的,所以要盡其可能地圓滿。那麽,做人盡其可能地圓滿,那就不必說了,以聖人爲标準,那還用說嗎?所以,每一個人都自己精進自己,做人如何誠懇,乃至于跟朋友之間或說跟同行之間,比如說同樣做教育工作,同樣開學堂,我們如何相處,這個是不容易的。往往會有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令人遺憾的一些心情産生,假如你有這樣的心情要馬上回歸,要馬上想一想,我們應該如何爲人,如何處世,這個是不用說了,這個說來無窮無盡。

現在能夠說的大概就是作學問了,自己的學問也希望能夠長進,除了教育學理之外,一般說的學問要能夠長進。這個學問長進也是無窮無盡,但是我想有一些比較切身的、比較切近于我們自己可以做的,至少我建議一下你願不願意這樣做,第一點就是對于經典我們自己的誦讀跟熟悉的程度,有一些人一開始就自己讀一些,認爲讀經真的很好,于是他就開始教人。開始教人之後,因爲他就忙碌了,忙碌了往往就會疏忽了,就忘記了。那麽,他如果顧得教學他還是一直跟經典接觸。不過,你應該可以發現你在教學的時候,你假如隻是把它當作一件工作,固然你在這個聲音當中或許也有相當的效果,當時你如果有稍微用一點心,你自己不止是想說我現在做教學工作,不止是把它當作一件工作,而把它當作你現在也在一起學習,這樣子你教學的效果不僅是對于孩子,你的教學效果會更好,你自己的所得會比較多,所以要把這一件事情當作是一件真實的事情,不要把它當作是一個你的職業、你的工作,你在應付它,要很真切地随時對于經典的一種敬重,以及對于你能夠接觸經典的一種慶幸,一定要常能保持這一種心境,你對于經典或許你不在教學,你常常會想到再去讀它,你在教學的時候也不會流于一種無心的、應付的。你應付來教學,這些學生他的受益也打折扣,何況你自己呢?虛耗了你的青春,你耗費你的青春來陪孩子長大,這也是有遺憾的,所以希望在教學的時候是真的對經典的一種誠鑒,你越教學越感覺到自己真是找到一份最好的事業來做,這個心态一轉你的收獲就不一樣,你會越喜歡教學。每一次教學下來,都是滿心歡喜。所以,讀經不管是你教學讀經,你不教學的時候也希望多多能抽出一些時間讀經。

第二點,你已經是成人了,我勸如果讀經讀的相當熟了,一部經讀的相當熟了,你可以開始解經了。因爲孩子不必解經,你大人要解經了。雖然我們說讀經以後,大部分你都有一些自己的體會,但是有一些小部分,一些屬于專家的部分最好你也能夠用點心,因爲既然你讀經讀了幾百遍了,很熟悉了,你要用這一點心去做專家之學是很容易的。你不做是好像把稻子都種了,稻子都照顧了,它已經開花了結實了,你不去收割,這不是很可惜嗎?所以,你也可以解解經。或許有的人說我把很多的經都讀完了,我再解經也可以。你讀一部解一部,再去讀一部也可以。但是,你不要忘了解經這一件事情,不是那麽急,但是不要忘了。因爲這增加你現實的學問,現實的學問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它也有相當的意義。有些時候有人會認爲這才是很重要的工作,那些學者都認爲這樣。雖然你不必認爲這樣,但是你不必把他貶低的太低,說我隻有讀經就好了,不懂得沒關系,你懂得一點點你就懂了嗎?所以開始解經。

解經的方法我都已經介紹過了,如果還不知道的人我現在再講一次,就是最簡便的方法。它簡便的意思就是第一個它很容易做,爲什麽容易做?因爲他很老實,很老實就是很笨,用笨功夫,笨功夫才是最好的功夫,就是是移注法。不要不必去聽人家講解,你就那注解來移注,移,把注解移到本文上,剛好我們的讀經教本就是大字,它有一行一行行間很大,而且都沒有注解,你就替它有注解的書,然後你讀着你的讀經本,你每讀一句話,就要問這一句話有哪一個字,哪一個詞語不了解,或是整句話都不了解。你假如這一句話詞語有不了解,你就去看人家注解,你不了解的可能人家會有注了,于是就把注移過來,移過來就是抄過來。我們初中高中生讀文言文的時候都會這一套把戲,是不是?其實那是老師告訴你的,你現在這一套把戲繼續做。高中的時候做那個把戲是爲了考試,你做的很煩。現在做把戲是爲自己做,你就做的很愉快。然後,最先移注的時候,你如果程度不夠會滿篇都是你寫的字,寫的滿滿的。然後你寫完以後你要拿這一本書再來讀,你讀的時候就跟以前讀經會不一樣,你是一面讀經文一面自己就在你心裏面翻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能夠翻譯,就是你了解它的意思了。先不說道理能不能領悟,先說這個意思文義能不能解,先消文,這個佛家叫“消文”,消化文章。先消文然後再去領悟,你不消文怎麽領悟呢?所以,第一步先消文,然後你把這一本書看着你的移注你都會解了,因爲你不會解就看你的移注,所以你大概都會解了,這一本書放在一邊。比如說你《論語》移完了把《論語》放一邊,再拿一本新的《論語》,你再讀《論語》,這個沒有移注了,你再讀《論語》,你看看從頭解到尾,假如遇到不會解的你還要再移一次,重複做。那麽,移了第二遍你每一句都會解了,再把這一本書放一邊,你再拿第三本再來移注,一直換書換到你整本書都是白的,沒有一個移注,你整本書都會解,這就是我書院(指文禮書院)訓練學生的方法。其實,不是書院學生要這樣做,每一個人都要這樣做工夫。其實,你在做一本書你一輩子受用不盡。(衆鼓掌)

這個工夫很笨的,但是很紮實,你要做的快樂千萬不要趕時間,讀書是自己的事。“古之學者爲己”有兩個意義,你的學問是爲己,你的領悟人生之道,你的實踐也是爲己,首先先從做學問爲己開始,你不要急躁。每一個人有時間就自己做,就是自我的圓滿,盡其可能的圓滿。不是别人的,不要跟别人比,而也不要說你一定要達到什麽圓滿,世間沒有什麽圓滿,隻有盡其可能的圓滿,在這裏可以用的上。

要做學問,首先是讀經,解經,然後再來假如可能的話就是要閱讀。因爲你所讀的經沒有那麽多,你不必像要進書院的孩子一樣,要能夠背三十萬字,或是要能夠熟讀三十萬字,其實不是,你作爲這樣已經成長的人,機會已經喪失的人,其實你隻要讀兩三本書就夠了,你精熟兩三本書,移注兩三本書就夠了。其它就可以用閱讀的方式,就是直接做移注,或者說隻有讀一讀。如果把我們讀經本都能夠移注,你不必讀幾百遍再移注,你隻要把幾本開頭的書,重要的書,比如說把《論語》《孟子》《大學》《中庸》這四本書你真的能夠讀它一兩百遍,兩三百遍很熟悉了,你把這四本書移注完了,你其它的書就可以不用讀那麽多遍也可以移注了。當然,你如果希望自己學問更大,你當然也可以别的書都先讀幾百遍再移注,然後把這些重要的,就是我們現在選出來作兒童讀經本的書,你真的這幾本書全部每一句都會解了,我告訴你——大學中文系都要請你去當教授了!(衆笑,衆鼓掌)

但是,學問是隻有這樣子嗎?不是。天下還有很多學問。我們有些選的書并沒有選全,你還再去讀。比如說《書禮春秋》,《尚書》有的地方像紹南文化有出版《尚書》整本,我的讀經本《尚書》隻有選幾篇,你也可以把《尚書》全部讀完。《禮記》更多了,幾十萬字上百萬字。《春秋》更多了。像《左傳》一定是要看的。但是,假如你經過了這些你讀經你移注,再去看《左傳》我就告訴你——像看報紙一樣,是很容易的了。然後,我們還有一些《古文選》,古文還有很多,裏面選了《史記》,《史記》的文章很好,《漢書》的文章也很好,一些曆史的讀一讀,等等,這樣開拓出去,我們就不僅是讀經人,我們也可以算作是一個讀書人,或是喜歡讀書的人,像這樣子我們漸漸增長自己。

你一定要在自己的我們的題目就是自我盡其可能地圓滿,這個是自己的事,盡量地圓滿,這個圓就是圓融,滿就是廣大。所以圓就是圓融,圓融就無礙,不要有障礙,不要自己起障礙,不要跟别人發生障礙。這個滿就是無盡,所以是圓融無礙,圓滿無盡,這兩個圓。其實講一個圓就可以了,這個圓就代表圓融跟圓滿。那麽,圓融就圓融無礙,圓滿就圓滿無盡,就是無窮無盡的學問,無窮無盡的修行。我們心裏面如果有這兩種心态、品格,同時作爲我們一生的追求所在,我們會覺得我們每一天都很充實、都很飽滿,這樣子我們不僅是自己成功了,自己走向成功,而且我們的教學、推廣一定更能夠動人,不能夠動人的地方,都是因爲我們自己不夠。我們再回頭過來責備自己,讓自己盡其可能地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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